逃不過去,隻好麵對,林宛白耷拉著腦袋往周桐車跟前挪,一邊挪一邊思忖,等會兒要不要擠出來幾滴眼淚,表達下自己對周燃負傷的愧疚之情。
誰知,她站在車窗前垂著眉眼等著受訓,周桐卻從車窗內給她遞出來一件黑色外套。
接著說了句讓林宛白半天沒反應過來的話,“你自己圍好,巷子裏人多。”
單聽這話林宛白沒搞明白周桐什麼意思,直到她觸及周桐的視線,他有意無意掃了一眼她的下半身。
林宛白恍然大悟,腦袋裏如山傾倒轟隆隆響了一陣。
下半身,外套,圍好,人多。
是個女的都知道這幾個詞聯在一起意味著什麼。
臥槽。
她被人一腳給大姨媽踹出來了。
還弄臟了褲子。
還被周桐看見了。
之前事發突然,她腦子裏一片混亂,被狠狠踹了一腳後她小腹一直墜墜地疼。
後來坐在周桐車上,她全身心都在緊張,根本挪不出心思想別的,一直以為肚子疼是因為那一腳踹得結實的緣故,忘了小腹墜疼可能的另一個原因。
該死不死,她當天隻穿了條加絨淺灰色長褲,高中生還是倔強不肯穿秋褲的年齡,這回遭報應了。
周桐隔著一些距離都能看見,這褲子上得多大一片大姨媽“遺跡”。
林宛白滿臉窘迫接過外套,老老實實圍好下半身,臉蛋又紅又燙朝著周桐道了聲謝。
周桐微微頷首,開車走了。林宛白一臉生無可戀往家走。
到家洗褲子的時候看見那一大片血跡,她直想哐哐撞大牆。
而拿起周桐的外套去搓洗時,林宛白胸腔裏那團先前被周桐一個眼神凍成冰疙瘩的血肉,不輕不重地顫動了一下,裂開了一條縫隙,透出點春意的暖光。
外套上的餘溫是林宛白身上的,鼻端縈繞的淡而清冽的香氣,是外套上殘留的。周桐身上的味道與林宛白身上的溫度纏繞在一起,有種古怪的親昵感。
林宛白那時想,那樣冷淡的人,卻做出來這麼暖心的事,真違和啊。
也許,她誤會了周桐的那個眼神,他沒有看輕她的意思,也沒有嫌惡和冰冷的遷怒。
過了幾天,她發現確實是誤會。
沒臉把這件外套的來曆跟周燃複述一遍,她舍近求遠,沒讓周燃幫她還給周桐,而是自己將那件仔仔細細認認真真搓洗了半天的外套送到周家。
周家,林宛白也來過幾次,從來沒有碰見過周桐。聽周燃說,周桐嫌上班遠,在外麵有住所,除了逢年過節很少回周家。
那天不是節假日,周桐的車居然停在他們家大門口。院子的門是敞開的,林宛白一想到周桐在家,沒膽子敲門進去,把外套放在周桐的車前蓋上就走了。
走到小區門口才發現自己電動車鑰匙掉了,回頭去找的時候,看見他們家阿姨掂了一袋沉甸甸的垃圾,最上麵漏出黑色布料的一角。
林宛白一眼就認出來是那件黑色外套。
她沒有誤會周桐那個眼神,而是誤會了這件外套。
周桐看見她的窘境,隨手給她外套,就像公車上給老弱病殘讓座,是基本的道德感加之良好的教養,僅僅出於禮節,無關內心的喜惡,一碼歸一碼。
冬日裏,寒風凜冽,騎車過來的路上,想到書包裏的那件外套,林宛白沒覺得冷。
回去的路上,她裹緊了衣服卻還是有風乘隙而入,鑽進她的毛孔裏,帶來肆虐的寒意。
周桐不大喜歡她。
起初隻是朦朧的判斷,後來發生了一件事讓林宛白更深刻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