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張君從廠裏出來，不好意思地說道：“海峰，我不是不信你，就是心裏有點那啥，能不能帶我去濱機廠瞧瞧，我......”

“知道你什麼意思，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嘛，能理解，走。”

陳海峰話不多說，帶著張君朝濱機廠方向走。

敢用吞紅磷的辦法裝病回城，可見張君膽子遠比一般人要大。

不過膽子再大也是人。

是人就會有擔憂，有顧慮。

投機倒把是重罪。

國有廠工人因為投機倒把被抓，是要被開除工作的。

沒了鐵飯碗，這輩子就算完了。

機械廠門衛提前被打過招呼，看到陳海峰帶人進來，僅僅簡單問了兩句。

張君滿臉驚訝地說道：“老同學，你......”

話沒說完，遠處一人一邊喊著陳海峰的名字，一邊朝著走。

馬誌強來到陳海峰身前，看了看站在陳海峰旁邊的張君。

“陳海峰同誌，這位是？”

陳海峰介紹道：“馬總工，這位是我同學張君，我們倆在一個大隊插隊，後來他回城在五金廠上班。”

“剛才我在外麵看到他，想要請他去食堂吃頓午飯，順便敘敘舊。”

“原來是這樣，應該的，到時你跟食堂大師傅說一聲，就說我批準的，給他打一份飯菜。”

隨即，馬誌強又起數控機床改造方案的事情。

“馬總工放心，再給我幾天時間，方案一定能出爐，絕對不會影響工廠的正常生產。”

陳海峰信誓旦旦地說道：“到時候，一定會讓弗蘭克那個洋鬼子，知道什麼叫做人定勝天，沒有恒溫車間，數控機床照樣可以在低溫環境下運行。”

“這就好，改造方案出來，我帶著廠裏工程師一塊參謀參謀，如果方案可行，咱們馬上開工改造。”

知道陳海峰和張君許久未見，一定有好多話要講，馬誌強不一會就走了。

張君愕然道：“機械廠總工程師對你這麼客氣，海峰，你幫機械廠解決完問題，不如跟他們提一個要求，讓他們給你個招工名額，直接來這裏上班唄。”

“有了鐵飯碗，不比什麼都強。”

陳海峰玩味道：“你眼中的鐵飯碗，恐怕端不了幾年。”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君撓撓頭。

“以後你就明白了。”

前往食堂用餐前，陳海峰特地帶著張君繞到數控車間。

手搓收錄機所需的電子元件和工具，裏邊全都有。

過了張君女朋友這關，事情也就等於成了七成。

後續問題，陳海峰一個人就能應對。

將做好的半成品拿出來，找個地方進行最後組裝。

濱機廠是有幾千人的大廠，相比於五金廠，規模足足大了數倍。

第一次來到國有大廠，張君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陳海峰一副淡定自若，常來常往的模樣。

吃完午飯，二人離開濱機廠，已經是中午十二點。

張君拍了拍肚子，感慨道：“國有大廠就是國有大廠，和五金廠這種小工廠比，真是大巫見小巫，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陳海峰隨口問道：“怎麼，你們廠裏的夥食很差？”

“差？和特麼豬食沒啥區別。”

五金廠是地方國有廠，與濱機廠這種部屬廠不在一個級別。

地方企業和部屬企業，最大的區別在於資金和物資調配。

濱城當地經濟一般，五金廠的日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部屬工廠逢年過節，發的是蔬菜水果，肉禽帶魚。

五金廠發的不是肥皂，就是毛巾。

“別抱怨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說是這麼說，隻有陳海峰自己知道。

無論是部屬工廠還是地方工廠，日子隻會一天比一天差。

伴隨77年恢複高考，龍國發展重心全麵轉向經濟。

著手提升老百姓生活水平，要求各廠想方設法進行產品創新，為國家完成外彙任務作出貢獻。

與此同時，國有企業和研究機構的經費會被一減再減。

隨後，進入到政企分離，自負盈虧階段。

換句話說。

吃大鍋飯的年代會正式宣告結束。

有本事的廠領導，能讓工廠吃得盆滿缽滿，職工們肚滿肥圓。

沒本事的工廠，要麼是被合並，或直接被淘汰。

這是趨勢，不以個人意誌為轉移。

五金廠這樣的地方小廠，或許再過三四年，就將消失在曆史的雲煙當中。

成為一代人的記憶。

“你看，那就是百貨商店，也不知今天到了什麼緊俏貨，隊伍排得這麼長。”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方出現了漫長的人流。

隊伍一直從百貨商店排到街上。

排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眼看不到頭。

來到百貨商店門口，張君帶著陳海峰越過排隊人群，徑直往裏走。

七十年代的百貨商店麵積不大，一共三層。

售賣，衣服，布料，生活用品，工業產品等商品。

連自行車也能在這裏買到。

能買到，不代表天天都有。

櫃台後麵站著三名售貨員。兩女一男。

一名女售貨員負責接待顧客，另一名女售貨員負責查驗票證。

第三名男服務員負責找商品。

“你怎麼來了？”

“黃穎，我介紹一下，他是我同學陳海峰，你現在有時間嗎，我們有點事情，想和你聊聊。”

“你不是明知故問嗎。”

黃穎衝在前麵努努嘴。

這麼多人排隊買東西，櫃台隻有三名售貨員

黃穎怎麼可能有時間。

張君看向陳海峰，陳海峰說道：“黃穎同誌，我們這次過來，是想和你聊聊，關於三轉一響的事情。”

黃穎表情意外地說道：“張君，你能搞到三轉一響？”

張君略顯尷尬道：“差不多了。”

得知張君有辦法搞到三轉一響當彩禮，黃穎立馬來了精神。

遞給兩名同事一個眼色，招呼陳海峰和張君進來。

帶他們向倉庫位置走。

“太不像話了！現在是工作時間，售貨員怎麼能擅自離崗。”

“就是，馬上就輪到我們了，你這一走，我們可怎麼辦呢。”

“工作時間擅離崗位，我要向你的領導提意見。”

“同誌，你家親屬要買手表，我們也要買，守守秩序好不好啊。”

眼見黃穎要走，現場頓時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