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部分人都是一大早在這裏排隊。

聽人說，今天到了一批全鋼手表。

對生活在城裏的老百姓來說，手表既是身份象征，更是結婚必備的彩禮之一。

誰也不清楚，手表到貨量有多少。

是五十，還是一百。

輪到自己，手表會不會賣光。

進來的兩個年輕人，一看就認識售貨員。

把售貨員叫到沒人的地方，絕對是要走後門。

“吵什麼吵！！！”

黃穎年紀不大，脾氣不小。

用力拍著櫃台桌麵，一個人的聲音壓過所有人。

“要是再吵，一塊手表都買不到。”

兩名同事像看熱鬧一樣，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見還有人要吵，黃穎不客氣地訓斥道：“能等就等，不願等，現在就可以走。”

“再敢吵鬧，以後我保證你在百貨商店，一件東西都買不到。”

此話一出，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眾人臉上帶著怒容，卻無人再敢開口。

陳海峰見狀苦笑搖頭。

想起幾年後，普遍出現在各個服務場所的條幅。

嚴禁隨意打罵顧客。

“哼！”

黃穎白了眾人一眼，將陳海峰和張君帶到了後麵庫房。

“張君，你真的搞到了三轉一響的錢和票？”

張君連忙看向陳海峰。

陳海峰笑嗬嗬地說道：“放心，一件都少不了你的。”

“不過要得到三轉一響，你要幫我們一個忙。”

“讓我幫忙？我最多能把東西留下，票和錢的問題，我可解決不了。”

黃穎連連搖頭。

張君性格風趣幽默，黃穎真的挺喜歡他的。

要不然，也不會給他時間籌辦三轉一響。

以黃穎的條件，從不缺少追求者。

陳海峰朝前走了兩步，壓低聲音說道：“我能搞到一批收錄機，不過，我沒辦法賣出去。”

有收錄機，但是渠道銷售。

陳海峰需要黃穎幫忙，想辦法將收錄機賣掉。

賣到的錢，陳海峰拿四成。

黃穎和張君拿另外六成。

“你在百貨商店工作這麼久，有些事情，應該是清楚的吧？”

陳海峰不動聲色地提醒黃穎。

裏麵的門道，他是知道的。

相信黃穎能夠明白，自己為什麼給她和張君六成收益。

聽到這話，黃穎沉默不語。

陳海峰的意思，黃穎確實能聽明白。

私下交換，走黑市。

前麵櫃台的男同事認識一名做黑市生意的人。

時不時會提前通知對方，店裏哪天到稀缺商品。

對方買走以後，拿到黑市高價往外賣。

用高出正常售價幾倍的價格，換取錢和票。

“你家有海外關係？”

沉默半晌，黃穎小聲問道。

陳海峰點點頭。

陳家確實有海外關係。

正因為這層海外關係，才導致陳海峰的父母被下放。

自己更是淪為人憎狗嫌的“黑五類”子女。

“這就難怪了。”

黃穎恍然大悟。

最近兩年的風向，正在逐漸放開。

時不時有海外人員回國探親。

連地處邊陲的濱城，也陸續出現了一些外國人的身影。

“這樣，你先拿一台收錄機過來，我要看看它的性能，然後咱們再說，能不能賣出去。”

“沒問題。”

陳海峰爽快答應。

五天以後，托張君將一台收錄機拿給黃穎。

如果一切談妥，接下來還會有幾台送到這。

離開百貨公司，陳海峰一邊走，一邊說道：“張君，現在還差最後一件事。”

“什麼事？”

張君忙問道。

“給我弄個空房子，我從濱機廠拿出的半成品，需要在無人的地方組裝。”

“要不，就來我家吧。”

張君的父親最近正在住院，母親留在醫院陪護。

家裏隻有張君一個人。

晚上回到招待所，陳海峰開始一心二用。

花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將數控機床改造圖紙進一步完善。

又拿出兩個小時，繪製電路板圖紙。

錄音機核心部件是電路板。

這東西隻有專業廠家能夠製造。

想要手搓收錄機電路板，必須先有一個明確的思路。

電烙鐵，萬用表這些工具，濱機廠有現成的。

各類電子元件，也能在改造過程中找到。

時間一晃過了三天。

除了吃飯，上廁所，陳海峰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

數控機床改造方案對陳海峰來說，花不了多少時間。

如何因地製宜，以現有原件手搓收錄機，才是真的難題。

前者在光明正大的情況下進行。

有人協助，要什麼有什麼。

後者偷偷摸摸，難度自然也會成倍提高。

......

“老馬，眼瞅著就要到一周了，陳海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到底行不行呀？”

濱機廠，廠長辦公室。

趙廠長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

馬誌強將手裏的煙頭掐滅，臉上五味雜陳。

他和趙廠長一樣著急。

弗蘭克多磨一天洋工，廠裏就要多花一筆錢。

明知對方故意這麼做，濱機廠沒一點辦法幹涉。

關於弗蘭克和廠家的所作所為，趙廠長打了報告交給上級。

上級部門正與國外廠家交涉。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交涉不是很順利。

如果順利。

弗蘭克早就收到命令，開始進行維修，不會一直待在賓館。

“廠長，不管行不行，我們都隻能等了。”

馬誌強歎氣道。

“外國人根本不將咱們當人看，花錢買了他們的設備，人家願不願意修，什麼時候能修好，全要看他們的心情。”

“砰！”

趙廠長一拳捶在桌子上。

沒有核心技術，隻能任人揉捏。

叮叮叮！

這時，辦公桌的電話響了。

趙廠長接起電話，說道：“喂，我是......”

“趙廠長，叫上馬總工來一趟招待所，我這邊的數控機床改造方案弄出來了。”

“這麼快！”

趙廠長愣在原地。

剛才還在聊，陳海峰什麼時候能把改造方案拿出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隻用四天時間，陳海峰就把數控機床的改造方案弄好了。

“我們現在馬上過去。”

趙廠長掛斷電話，一邊向馬誌強通報情況，一邊聯係技術科。

不一會，來自技術科的幾名工程師齊聚辦公室。

招待所房間。

陳海峰提前將收錄機圖紙收了起來，桌子上隻有一摞有關數控機床的改造方案。

眾人一擁而進。

看到桌上的圖紙，馬誌強率先衝過來。

“這真是你寫的？”

看了幾眼，馬誌強感覺匪夷所思。

陳海峰改造方案太大膽了。

已經不是修修改改，而是要對數控機床進行一個“大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