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出師不利，還摔壞了朋友昂貴的攝影器材，賠了大筆錢，肉疼又生氣，天天待在公司折磨林小山。

賠攝影器材賠得心疼，舍不得給林小山租房，林小山暫時住在公司沙發上，每天被我軍事化管理，請老師從形體到表演到樂器一門一門教，天天練得他頭暈眼花。

這一天，我配合老師日常操練林小山，突然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過來。

我示意林小山繼續練台詞功底，轉身走到一邊接電話：“哪位？”

那邊是個軟軟糯糯的女聲，本應讓人聞之銷魂，此刻卻充滿了冷意，“於阮阮。”

我腦子暈了一下。於阮阮？她打來電話幹什麼？莫非她已經知道林小山救了她兒子，想要投桃報李，把遊戲代言讓出來？

我快樂地套近乎，“啊，阮阮啊，我跟你沒少見麵，說話還是第一次呢......”

“你太卑鄙了！”於阮阮冷冷地打斷她，成功地讓我一臉懵逼。

“什麼意思？”我沒有從懵逼裏回過神。

“你以為幼兒園外麵的攝像頭是幹什麼用的？我去調錄像，上麵顯示得清清楚楚，你拿著攝像機，想要拍誰？”於阮阮平時的溫軟一掃不見，聲音裏竟然帶著一絲狠辣。

“這個，我可以解釋哈，我不是也沒有拍嘛！我要說你兒子像個小天使一樣，成功喚醒了我的良知，你信嗎？”我臉微紅。

我一向不覺得當個狗仔有什麼羞愧的。

在不違反法律的情況下，你敢做，就要敢當。

你人前光鮮，我來負責揭露你人後是否同樣亮麗而已，事無不可對人言的明星，絕對不怕狗仔。

但對孩子下手，就是另一碼事了。

我當狗仔的時候沒有報這件事，就是因為涉及到孩子。這回也是被羅俊易氣昏了頭，動了歪主意。

即使她沒拍，人家媽找上門來，我還是覺得臊得慌。

為了加強誠意，我又加了一句：“你看，你家孩子差點被撞的時候，我還跑去救他呢。”

我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於阮阮笑得陰森森的，“當初羅俊易和你分手時候，我還同情過你，沒想到你是這麼陰險的一個女人。你一手偷拍孩子，一手安排人救孩子博得好感，好進一步接近孩子，這手左右互搏玩得好啊！”

我的臉徹底黑了。

她本身就是個暴脾氣，錯了就認錯，可沒錯冤枉她，屬於點爆炸藥桶。尤其這根引線還事關羅俊易，等於雙倍引爆作用。

“我說你這個女人怎麼夾纏不清的？我拍你兒子是錯了，我也沒真的拍下去，要不現在早就爆出來了！再說你敢生怎麼就不敢認，怎麼你兒子丟你人了？”我開啟了火爆模式。

“再說，你腦子被驢踢了？我提前算出來你找來照顧你兒子的倆人會遲到？我算出來你兒子突然會往外跑？我還能算出來差點被你自己的車撞了？我還能掐點掐那麼準，正好讓我的人跟車擦身而過救了你兒子？差一秒我的人也得讓撞死你知道麼？”

“哪有那麼巧的事？”於阮阮的氣勢被我鎮壓下去一點，但還是冷冰冰的。

“你愛信不信！我是去拍你兒子的，但我那藝人就是個沒腦子的老好人，剛讓房東趕出來，沒地方去在那晃悠著等我的，他壓根也不知道我要幹什麼！你演戲演多了變戲精了？福爾摩斯上身了？非要暴露你那點智商了？還我安排的，說出來也不怕讓人笑話你沒腦子！”

我氣勢十足，一套一套的說辭脫口而出，很快就把於阮阮打得啞口無言，冷哼一聲：“總之你以後離我兒子遠點！”

“神經病！”我不服氣地回了一聲。

誰知我一抬頭，林小山站在對麵，一雙澄澈的眼睛，定定地盯著她，“你不是說，他媽媽死了嗎？”

手機那邊傳來了忍無可忍的尖叫聲：“你竟然還詛咒我......”

我“叭”地掛掉電話，嚴肅地對林小山說：“去練你的基本功去！小孩子瞎打聽什麼？”

6

我覺得我立的Flag可能要倒。

我沒有一點空子可以鑽進遊戲代言這個蛋糕裏。

可我又實在做不到曝光那個眼神憂鬱的小孩子。

萬般沮喪下，我將氣出在了林小山身上，加倍魔鬼訓練他，在邊上暗自感歎，幸虧當狗仔時候攢的錢夠，要不現在就賠光了......

電話鈴聲打斷了我的感歎。

我低頭一看，又是於阮阮打來的。

我沒好氣地掛了電話。

電話又打來，我又掛。

一秒以後，電話又來。

我被煩得不行，沒好氣地接起電話：“你又想幹什麼？”

“......”那邊一陣沉默後，於阮阮開口，“那天救人那個男人，是你的藝人？”

“對啊，怎麼了？”我隨口答應了，突然又警醒起來，“他跟這件事真的沒關係，你別動歪主意啊！”

“那個，我可以請他來我家一趟嗎？”於阮阮艱難地開口。

我的警戒心立刻升到了橙色報警線，“於阮阮，我跟你說，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動了拍你家孩子念頭是我不對，可我不沒拍嗎？我們還救了你家孩子呢！”

“不是你想的這樣，是......是我拍戲時候我兒子哭鬧著要找救他的叔叔帶他去找媽媽，不去幼兒園也不吃飯，誰都哄不住......”於阮阮說得頗為尷尬。

我愣了兩秒，突然抑製不住地仰天長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於阮阮，你那天的硬氣呢？威脅我時候很開心啊！你也有今天？”

電話那邊傳來於阮阮不悅的聲音：“我可以有償請他來。”

“我們不要報償，隻要你做一件事，把茂盛娛樂的代言人讓給我們。”

於阮阮愣了一下，緩緩說：“這件事不是我能做主的。”

“你是俊易娛樂最大牌的藝人，羅俊易肯定會考慮你的意見，而茂盛娛樂和羅俊易是長期合作關係，羅俊易出麵也不是不能通融。”我緩緩說道。

“你做夢！我就是讓我兒子哭三天也不會答應你！”於阮阮氣衝衝地掛了電話。

我看了看手機，無奈地苦笑。

看來，這回是真的要讓羅俊易恥笑到底了......

我苦逼兮兮地抬起頭，卻發現林小山無聲無息地站在了她麵前，“是那個孩子嗎？”

“練你的形體去。”我一句話打斷了他的欲言又止。

7

我這兩天一個頭兩個大。

林小山每天無聲無息地跟著她，隻要我一跟他對視，林小山就訥訥的，“那個孩子哭得好可憐啊......”

我一開始置之不理，可架不住林小山沒完沒了地跟，跟得實在煩了，“你真不該進娛樂圈，你應該去普度眾生。”

“是你強行簽了我的......”林小山小聲咕噥。

“我！我那是怕你在社會上被人把褲衩都騙沒了！”我畢竟理虧，虛張聲勢地瞪起眼睛。

林小山靜靜地跟她對視，那雙當初讓我動了簽約念頭的澄澈眼睛裏，滿滿的全是渴望，“那個小孩很可憐......”

我跟他對視半天，敵不過他的執著，怏怏敗下陣來，挫敗地抓抓頭發，“你為啥對那孩子念念不忘？別是看上人家媽了吧？”

“他媽是誰？那天車上那個滿臉橫肉的大嬸嗎？”林小山驚恐地問。

我愈加挫敗地擺擺手，“當我沒說，你跟我說說為什麼你那麼關注那孩子。”

林小山偏過頭去，聲音有些喑啞，“我小時候被同學說我沒爸沒媽時，最希望有個人能帶我找我爸媽。沒人帶我找，我就偷跑，每回都跑出十幾公裏才被爺爺和老師找到......”

“你就是這麼練出來，才被體校特招的？”我看著林小山憂鬱的眼神，心裏有些不忍，說了句玩笑想逗他開心。

可林小山並沒有笑，反而直直地看著我，“我想帶那個孩子去找媽媽！”

他的眼睛如同嬰兒般黑白分明，沒有汙濁，一時間讓我無法拒絕。

我歎了口氣，煩躁地揮了揮胳膊，“我服了你了還不成嗎？”

我拿起手機，翻出於阮阮的通話記錄，撥了過去。

那邊剛接起來，我沒好氣地說：“我那藝人擔心你家孩子，想過去看看。”

於阮阮卻並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感激涕零。

她沉默了會兒，突然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我不耐煩地回應。

“一開始不同意，為什麼現在他又同意了？你們想幹什麼？”於阮阮謹慎地追問。

“他老好人沒腦子，這還有為什麼？”我隨口回答，接著又一頓，“等等！你不是以為我要黑你吧？”

“嗬嗬，你黑料女王的名氣，可是圈內有名的。”於阮阮並不否認。

“你！”我眼睛瞪了起來，正要開口罵人，於阮阮卻打斷了她，“如果他願意跟我簽一份保密協議，我就同意他來看孩子。”

“你有點過分了吧？跟你簽保密協議？你算哪根蔥？”我脾氣徹底引爆。

“簽不簽？不簽拉倒。”於阮阮卻態度硬了起來。

我正要掛電話，林小山又在旁邊忽閃那雙眼睛，急迫地說：“簽就簽吧，反正我不在乎他的媽媽是誰，我就是不想讓他像我小時候一樣......”

我對上林小山的眼睛，就隻有舉手投降的份。

“聽見了嗎？什麼叫小人之心？什麼叫君子之腹？”

於阮阮沉默了一秒，咳嗽了一聲：“保密協議......”

我接茬說道：“就不簽了？”

“還是得簽。”於阮阮堅定地說。

我：“MMP......”

8

於是，簽了保密協議，答應如果泄密賠償一千萬的林小山，開始頻繁出入於阮阮秘密購置的高級公寓，陪伴她的孩子。

林小山自從簽了我的公司，就沒有這麼開心過。

他每天回來，嘴裏嘮嘮叨叨全是今天帶孩子去了遊樂場，明天帶孩子去了博物館。

偶爾他還憂愁一會兒，“他這麼依賴我，一定和我小時候一樣，渴望有個高大威武的爸爸陪伴。沒有爸爸的孩子，長大會膽小的......”

我掃他一眼，“瞎替古人操閑心。人家長大有個明星媽媽，過得不知道要比你好多少倍。”

林小山笑笑不說話，但看我的眼神裏，全是“你和我有代溝，我說的話你不懂”的意思。

在這一刻，我突然有種“兒大不由娘”的感慨......

林小山本來就對演藝事業不怎麼上心，對名利也不是太熱衷。現在他更像是找到了真正喜愛的事業，化身超級奶爸，誓要把自己小時候的遺憾在這孩子身上全部找補回來。

他的課程練得越來越少，回來睡覺的時間也越來越晚。

要不是知道於阮阮事業超忙，我簡直要懷疑她施展美人計把林小山迷住了。

懷疑總是能夠成真。

有一天，林小山一晚沒回來。

我第二天到公司一打聽，林小山沒回來，當時就給他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於阮阮，聲音慵懶像是剛醒，“小山睡覺呢，你等會兒打吧。”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我再打也不接了。

我徹底炸了毛，直接就衝到羅俊易那裏，“羅俊易，你藝人勾引我藝人，你管不管？”

羅俊易正在辦公室品茶，被這話驚得半杯開水潑在了自己手背上，疼得齜牙咧嘴，捂著手問：“你說什麼瘋話？”

於阮阮有孩子的事，羅俊易也是知道的。當初還是他打電話給我，要求把這事壓下去的。

我也就沒什麼掩飾，直接把事情簡短一說，羅俊易當時就黑了臉，“說你厚臉皮真是抬舉你。明明是你設計你藝人曲線接近於阮阮，現在倒成了她勾引你藝人了！”

“是她先求著要見我們小山的，你自己問她！”我跳著腳喊。

羅俊易黑著臉，“於阮阮跟誰在一起都行，就是不能跟你的藝人在一起，現在我就去拆散他們！”

“正有此意！”我氣勢毫不落後，跟著羅俊易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去，開車直奔於阮阮公寓。

兩人到了公寓，狂按門鈴，按了半天，於阮阮才睡眼朦朧地來開門。

見來人是他們倆，於阮阮驚了一下，“你們不是分手了嗎？”

“少說廢話！我們小山呢？”我直接撞開於阮阮，衝進去抓人。

一進客廳，我就看見林小山躺在地毯上，胳膊伸開，懷裏躺著於阮阮的兒子，一大一小兩個人睡姿一模一樣，像是一對真父子，場麵透著溫馨。

我安靜了下來，盯著林小山看了半天，突然有股心酸，像是自己養了多年的豬跑出去拱人家白菜，反而讓白菜留在了別人家豬圈的感覺。

“這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在這裏過夜？”身後的羅俊易壓低聲音問於阮阮。

“昨晚孩子發燒，鬧著不睡覺，隻有小山陪著才肯睡。小山陪孩子折騰到淩晨，我就讓他在這裏休息了。”於阮阮壓低聲音，柔柔地說。

“那也不能在你這裏過夜呀，一個大男人，想幹點什麼多容易，太危險了！”羅俊易嚴肅地說。

我卻頹喪地轉身就走，一句話都不多說了。

還說什麼？豬是肯定回不來了，白菜也是人家的，她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代言沒撈到，還把小山賠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