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我探究出所以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水霧太高,我們不得不移到了室內的屋簷下。
其實我在南方城市長大,尤其喜歡北京的雨天,有種親切感,所以站得格外靠近屋簷,讓水霧撲麵而來。
他察覺了這一點,卻沒有刻意表示關心,就在我旁邊那麼站著。
在那一刻,我對這個差勁人類,生出了一些好感。
用過太多交友軟件的人就會有足夠多的樣本進行比較,分寸感也是十大稀缺品質之一。
雨沒完沒了,像是天意作祟。
咖啡館裏的人陸陸續續離開了,他忽然要開一個視頻會議,於是坐在了店內的角落裏,歐式大綠植遮蓋了他半個背影,窗外暈染到分辨不清的顏色照在他身前。
雨聲很大,我坐在相隔五米處的桌邊,聽著雨聲走神。
那天的雨讓空氣中濕度格外地舒服,繼而造成了跟這個人生活在一起也格外舒服的錯覺。
以至於後來他告訴我,他會給每個主頁看上去達到要求的人發同樣一段話,然後像麵試一樣見麵,並問對方接不接受契約婚姻。
我沒有像其他人覺得他是個不想負責的浪蕩子,反而覺得這似乎對我來說也是最經濟適用的套餐。
我就像一個到營業廳辦卡的客戶,以為自己要那種大套餐,每個月恨不得送好幾個G的流量。
但後來發現,我需要的隻是一張能打電話的卡和1G不在wifi覆蓋區時的流量。
所以擺在我麵前的真實命題是:
如果有個世俗眼中的完美男人,可以幫你逃脫適齡卻不結婚的外部壓力,可以避免你走入東亞女性婚姻裏的一地雞毛,僅僅和你成為婚姻搭子,你會答應嗎?
毫無疑問。
直到我領證,我身邊的朋友們都不知道這件事。
她們會半開玩笑半是嫉妒地說:“你這種人啊,不管是在職場,還是找老公,都會比別人強,因為你懂籌謀,還有超強的執行力。”
言下之意,我是那種為了實現階級跳躍,特地在交友網站設置高標準,並給自己定下每周必見一個人的KPI,通過一年持續不斷的努力,終於求仁得仁的“心機女”。
我不在乎,因為我確實是這樣。
我答應和池景言領證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原因。
我在一家業內頭部的動畫公司做人力,在那年年底公司的內鬥中,我所在的陣營敗下陣來,當時將近八個老員工集體離職。
要不是我有意明哲保身,估計最後也會走。
但勝出的一派不會讓我們這種亂黨餘孽好過,我的落戶名額不知怎麼就出了問題。
做Hr,我自己最知道,公司會明裏暗裏用些手段,把一些工作業績不行的員工的落戶名額按下來,當做獎賞給一些賣命又賣身的老人精。
我的名額怎麼丟的,自然是被穿了小鞋。
業內都說,私企的Hr比國企的難幹,因為人精多,到了傳媒公司才知道,這裏人精多得像趣多多上的巧克力豆,就算自己心眼兒多得像蘇打餅幹上的眼,也很難不被中傷。
沒了北京戶口,人就好像被剪去了根,隨時會離開。
我心裏慪著很大一口氣,麵上卻絲毫不顯,依舊好言好色地上班。
上屬部門的領導大概有意牽製人力資源部飛升成正主的王石,把一直乖覺的我提升到了副主管的位置,對我來說,也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不過,這是在我孤注一擲下跟池景言結婚之後的事了。
3
今年是我和池景言走入契約婚姻的第二年。
下班前半小時,手機上彈出一條消息。
不越雷池:明天有律所聚會,6點後時間空出來,俱樂部見。
這宛如找代駕的口吻,我已經見怪不怪。畢竟,池景言娶我,就是為了應付場麵。
看了一眼日曆,明天的待辦是員工會談,沒辦法,隻能跟領導請示,全部提前到今天。
王石一聽我的來意,立刻逮住了機會作威作福。
“說換就換,這不影響部門其他員工的工作安排嗎?我還要去跟廠牌領導打招呼,他們怎麼看我們人力資源部門?”
“抱歉,但我明天真的有事,需要提前下班。”
“小何,別怪我沒提醒你,為了自己私事而影響工作,抱著這種態度,你在職業上走不長遠。”
“是的,領導,我會端正態度,你看這樣行不行,廠牌領導那邊我去溝通,員工的對談報告我今天全部整理好。
“另外您不是想開經濟學培訓課嗎?我覺得我可以負責。”
這個所謂的經濟學培訓課是王石上任後每年都弄的幺蛾子,在這種人心詭譎的地方,用經濟學理論提高企業管理的效率,實在是緣木求魚。
底下自然沒人想接這個燙手山芋,見我主動攬活兒,王石這才鬆口。
而這對我來說意味著,在接下來一個月,每天都要為了這個經濟學培訓加班,這些池景言是不會體察的。
第二天,我準時出現在YK網球俱樂部。
這家是會員製的高端場合,入場券不比演唱會的票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