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向晚昨晚一閉上眼全是她前世被誆騙利用做下的蠢事。

她不敢睡下，強撐著精神雕刻著手上的狸奴木牌。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她實在是累極才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那些前世因她而死的人成了夢魘，糾纏得她不得安寧，結果一睜眼就看到這些夢魘的罪魁禍首。

沈向晚拍了下桌子，憤而起身準備怒斥蕭承寅，要拉著他一起下地獄，大腦卻忽然一陣暈眩疼痛，她又跌坐回去。

她看到桌上鋪滿的木屑，不自覺伸手撫上平坦的小腹，回過神來想起，她重生了。

她沒有被折磨致死，那些人也還沒有因她的牽連而丟掉性命。

她還有時間改變這一切。

沈向晚劫後重生一般閉上眼緩著氣。

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桃夭見她跌倒，連忙上前扶住，一抬眼就看到小姐的額角全是細汗，而小姐的手正摸著腹中的孩子。

桃夭擔憂道：“小姐，你沒事吧？我去找金大夫再來看看。”

“不用。”沈向晚休息了一會兒，緩過勁來。

她的身體她自己清楚，不過是被嚇到了而已。

沈向晚轉念想著，蕭承寅從來都是讓她自己一個人去給婆母請安做做樣子，他什麼時候對請安這件事這般上心過？

看來是要來說過繼那兩個孩子的事了。

沈向晚心中冷哼。

昨日剛被她撞見與那喬嬌娘私會，今日便要急著將那兩個孩子接進蕭家。

還說什麼讓她先回府，他忙完了就會回來尋她。

這一夜都沒見到人，也不知道是在哪裏忙碌，保不齊就是在喬嬌娘的床上！

喝下桃夭從小丫鬟手上接過來的熱茶水之後，沈向晚額上的冷汗稍稍收了些。

但臉色看起來還是有些蒼白。

蕭承寅在一旁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沈向晚的回應。

她以前不是老是念叨著讓他陪她一起請安嗎？

今日他都主動來晈梨閣叫她，竟然對他這般怠慢，氣性當真是大！

對他尚且如此，若是嬌娘當真來她麵前解釋，還指不定要怎麼被她薄待。

蕭承寅的臉上漸漸浮上一層不耐。

他的聲音陡然冷了下去。

“沈向晚！你要鬧到什麼時候？我在外間等你，若是一炷香之後你還未出來我便走了，今後再別想讓我與你一同去疏影苑！”

沈向晚還保持著背對著蕭承寅的姿勢，聽到幾聲腳步聲之後，又清晰地聽到了蕭承寅在外間的聲音。

“哼，以往打罵女使的時候虎虎生威，現在裝什麼柔弱？氣性這麼大今後怎麼容人，也不知道沈家是怎麼教女兒的......”

沈向晚死死捏住桌角，骨節泛白，極力忍著滿腔的怒意。

她再次唾棄以前的自己，竟然眼聾耳瞎到如此地步。

她怎麼能容忍蕭承寅指著她鼻子欺負，連帶她的父母也被輕視至此！

蕭承寅想過繼孩子，好啊，她會幫他的。

好好的幫他！

桃夭為沈向晚洗漱更衣梳妝，期間金大夫來送過一碗藥，盯著沈向晚喝幹淨才端著空碗退下。

一炷香之後，臉色還有些蒼白的沈向晚與蕭承寅一同往疏影苑走去。

“你在喝藥？”

都看到了還問，沈向晚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卻不得不回他。

“嗯。”

蕭承寅繼續問著：“治什麼的？”

“調理身體。”沈向晚隨口胡謅道。

反正蕭承寅也不會去問金大夫，怎麼著都不會露餡。

蕭承寅餘光瞄了沈向晚一眼，不再多問，用來應付柳氏，知道這些就夠了。

一路上，蕭承寅和沈向晚二人接受到不少的打量，相信要不了多久，大公子和大少夫人恩愛如初的謠言就會傳遍整個蕭家。

快到疏影苑的時候，蕭承寅終於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落後一大截的沈向晚。

他的臉上揚起一抹笑意，語氣輕柔地說：“慢些走，我會等你。”

早就看清他真麵目的沈向晚已經恢複了理智，再也不會被他虛假的溫柔蒙騙。

蕭承寅若當真在乎她，便不會丟下她自己大步流星不管不顧地往前走。

不過他既然想唱一出夫妻恩愛的戲碼，她作為妻子自然也是要配合的。

不然這出戲，就不好看了。

她提了一口氣疾走兩步，親昵地挽上蕭承寅的手臂，眉眼彎彎，笑得春意融融。

“郎君，你人真好。”

沈向晚容貌昳麗，皮膚吹彈可破，一張小嘴不點而朱，隻是今日身體不適有些蒼白。

為沈向晚減少了幾分媚意，多了些西子捧心的嬌弱感。

蕭承寅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沈向晚，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正眼瞧過沈向晚。

這一瞬的對視，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清沈向晚的臉。

片刻的怔愣之後，蕭承寅撇過臉，不許自己再看沈向晚一眼。

他告誡自己，若不是沈家，若不是沈向晚，他的母親就不會死！

“走吧。”這句話蕭承寅說得生硬，再不複方才的柔情蜜意。

沈向晚本就知道他是裝的，自然也不會介意。

隻是她在心裏腹誹著，蕭承寅的溫柔竟然連裝都裝不久。

二人狀似親昵地進了疏影苑。

在一眾驚訝的目光中一起向柳氏請安行禮。

甚至在落座的時候，蕭承寅也是先將沈向晚扶著坐下，他才坐在一旁。

今日的柳氏一如既往的環佩叮當，隻不過將絳紫色的衣裳換做了更為亮眼的寶藍色。

蕭家是布商起家，柳氏穿的衣裳自然也是用的一等一的好布料做的。

更別說滿頭珠翠，渾身金玉。

可以稱得上是，極盡奢華。

以往的蕭承寅總是會拿這一點來嗆柳氏，說她不過是姨娘扶正，就算當了蕭家的當家主母也是上不得台麵的做派。

以往的沈向晚也多在這方麵取笑柳氏，不得柳氏喜歡。

沈家是新起之秀，底蘊不深，好在沈家長子沈言卿自小念書，沈家並未有暴發戶式的行為做事，反而多了幾分書香世家的樣子。

而蕭家是世代經商，早就過了用外在物質彰顯自己身份地位的階段。

他們需要的是脫掉商賈之氣的底蘊。

柳氏的做法，不僅僅是蕭承寅看不慣，實則整個蕭家都是不待見的。

隻是柳氏也聰明，她從來隻在見自家人的時候打扮成這樣，出門待客也是規規矩矩的打扮。

蕭家的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瞧不見。

隻有蕭承寅怨恨柳氏占了他母親原本的位置，多年以來，一直挑刺。

連帶著柳氏所出的蕭家五公子蕭承景和蕭家七小姐蕭錦瑤，蕭承寅也從不給什麼好臉。

柳氏等了很久，都沒有等來熟悉的嘲諷。

反而聽到蕭承寅溫和地問道：“母親近來身體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