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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暗影噤聲了。

他雖跟了五爺十年,五年前二人也是穿了好幾年一條褲子的兄弟,若非之前五爺救過他一命,在五爺被蕭家認回去之後他就該遊曆江湖去了的。

暗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唯獨怕五爺用淡淡的語氣說出威脅的話。

他捂著自己的嘴,悄悄將屁股挪遠了些。

與此同時,另一輛蕭家的馬車從如意酒樓駛出來,在沈家的門口停下。

沈老爺和沈溪川從車上下來,朝著車上的人叮囑著:“快回去吧,早些休息。”

桃夭為沈向晚撩開簾子,那張粉麵桃花在燭火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輝。

沈向晚再次提醒,“父親,下次可不許再向我隱瞞母親生病的事了,明日我就去靈泉寺探望母親,向她告你一狀!”

沈老爺樂嗬嗬地笑著,身子骨都爽利了不少,“是是是,知道了,趕緊回去吧,更深露重的別患了風寒。”

蕭家的馬車漸漸消失在夜幕裏,沈老爺帶著沈溪川進府。

“我本想再多培養你們三個一段時日,再讓你們試著接管店鋪。既然你二姐抬舉你,要給你幾間店鋪管著。你莫要辜負了她,盡些心,那都是你二姐的嫁妝。”

“是,溪川知道。”

沈溪川此時的內心不可謂不震撼。

在被阿晚撿回沈家之前,他隻是一名乞丐,能有片瓦遮雨,寸布禦寒,三兩口飯果腹已是最大的心願。

被阿晚撿回沈家這些年,他能得到賜名,吃飽穿暖,有下人照料,已是平素不敢奢望的。

沈溪川隻想辦好手頭上的每一件事,保護好沈家的每一個人,至於掌管店鋪,他從未想過。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他依然覺得像做夢一般。

沈溪川坐在窗簷下,手裏拿著一個繡著玉蘭花的荷包,裏麵是一張泛黃的紙張。

紙上麵寫著三個稍顯幼稚的字——沈溪川。

這是十三歲的阿晚寫給十歲的沈溪川的,他的名字是阿晚取的。

沈溪川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那三個字,“阿晚,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充滿黑暗的人生點燃一盞燈,讓我能秉燭走向黎明。”

他將紙放進荷包收好,抵在心口處,心中默念著,阿晚,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剛踏進鬆風苑的沈向晚打了個噴嚏。

桃夭趕緊將懷中的沈向晚摟緊一些,自責道:“天氣漸漸轉冷了,下次出門我還是得帶件披風,以備萬一。”

沈向晚吸吸鼻子,一張嘴又被灌了一口冷風,“我這身子怎麼差成這樣,以前上樹下河也沒見風一吹就要倒啊。”

“還不是為了姑爺天天哭的。”桃夭癟癟嘴,心裏又將蕭承寅從頭到尾罵了個遍。

沈向晚聽到這句話愣了會兒神,仔細想想,好像確實是這樣。

她自從十四歲與蕭承寅定了親之後就開始患得患失,得到點蕭承寅的好就能開心幾天,稍微見不到就鬱鬱寡歡。

現在回顧起來,其實蕭承寅對她的態度一向都很明確,客氣疏離,旁觀者一眼看穿,她卻深陷其中。

哎,為了個不愛自己的人搭上自己的一生,真是太蠢了。

為了他搭上至親至近的沈家更是蠢上加蠢!

沈向晚也忍不住罵了自己幾句。

進到晈梨閣裏,桃夭收拾著明日出發去靈泉寺需要的東西,事無巨細,有備無患。

沈向晚不管她,從自己的妝奩櫃的一個抽屜裏拿出一個古樸落灰的木箱子。

她拿出真絲錦帕一寸一寸地擦拭著,廢了十幾條真絲錦帕之後,這個古樸的箱子終於露出了真容。

用料極其普通,箱子上雕刻的玉蘭花也十分拙劣,那把鎖倒是用了心,是天工閣製造的玲瓏鎖,除非特定的鑰匙無法開啟。

一旁的桃夭見到小姐要打開這個木蘭箱子,有些驚訝。

“姑爺不喜歡小姐擺弄這些玩意兒,小姐又舍不得扔,這些年一直放在角落裏,今日怎麼想著搬出來了?”

“他不喜歡,我便要丟掉嗎?若什麼都跟隨他的心意活著,那我便不是我了。”

沈向晚一邊開啟箱子,一邊輕輕地說著,“蒙塵久了,都快忘了本來的樣子。”

桃夭停下手中的活計,望著小姐,有些發愣,“小姐這話怎麼感覺不像是在說箱子?”

她瞧了一會兒, 沒有得到小姐的回音,但是看到小姐又拿出那些她喜歡的雕刻玩意兒擺弄著,桃夭也跟著笑起來。

小姐總算有點以前的樣子了。

她喜歡以前的小姐。

玉蘭木箱是小姐初學雕刻之術時自己做的第一個木箱子,裏麵裝的是一套雕刻工具,和她以前雕刻的所有東西。

她從裏麵挑揀出一個沒刻完的狸奴玉牌,這是她小時候見到蕭闌夜時,對他的初印象。

像極了一隻落水的小貓,可憐兮兮,卻又十分警惕,難以接近。

她剛刻了一個雛形,沒多久就見到了風度翩翩的少年蕭承寅,知道他不喜歡女孩子擺弄雕刻,她就收了起來,再也沒碰過。

現在沈向晚又將這個狸奴玉牌拿了出來,手握刻刀,一筆一劃的雕著。

細碎的木屑漸漸鋪滿桌麵。

桃夭為小姐披上披風,又添了幾盞燈。

她舍不得叫小姐去睡,她怕一覺醒來,小姐還是那個隻會傷春悲秋,一心撲在姑爺身上喜怒不由己的小姐。

天光大亮。

沈向晚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一旁的桃夭也東倒西歪地靠著。

蕭承寅一進門就見到這副場景,眉眼不自覺地就沉了下去,主不像主,仆不像仆。

他走到沈向晚麵前,從她的手中抽走那隻已經初有模樣的狸奴木牌。

蕭承寅看得眉峰一皺。

貓?

他最討厭貓了,難道沈向晚不知道嗎?

她定是還在為了昨天的事生氣,故意刻他最討厭的貓來賭氣。

嗬,果然小孩子心性,就喜歡擺弄這些沒有用的東西。

一點也沒有賢妻的樣子,今後怎麼擔得起整個蕭家的重擔?

哐嘡一聲。

蕭承寅將手中的狸奴木牌扔到桌上,沈向晚和桃夭被地驚醒。

一抬頭就看到站在一邊,黑著臉的蕭承寅。

“沈向晚, 都什麼時辰了你還在這裏睡著?趕緊起來收拾一番與我一同去給母親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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