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嫡母說我還小,所以大婚定在明年。
這之前,我需要在嫡母身邊學習規矩。
嫡母對我極其嚴格,天不亮就要起來,大黃狗歇了,我都還未歇下。
我學的卻不全是規矩,還有管家算賬。
但我也能吃上熱乎的飯菜,穿上暖和的衣裳。
我很感激,所以每日功課都很用功,到大婚前,已經能讓嫡母滿意。
嫡母卻露出了我看不懂的眼神。
“芊芊,你若不想......”
她沒有把話說完。
但我知道,她不願我嫁出去。
“嫡母,我想嫁。”
顧世子是這麼多年來第一個對我真心笑的人。
他不僅救了我的命,還不在意身份,要娶我這個受盡冷眼的庶女。
我無法拒絕這段天賜的緣分。
嫡母沒有生氣,隻是有些落寞地看著我。
我知曉嫡母一直不喜歡我,願意教養我,也隻是因為嫡姐不與她親近。
若是我再嫁出去,嫡母身邊就徹底沒了孩子。
嫡母其實是怕冷寂的,可我終究代替不了嫡姐。
半晌後,嫡母長歎了一口氣。
我不斷跪在地上磕頭,隻求嫡母能心軟這一次。
嫡母見我這樣,終是沒再阻攔。
“我不會同意這樁親事的,但若你執意要嫁,我也不會再攔你。”
於是半月後,我穿上了絳色的喜袍。
看著鋪滿整府的迎親禮,我想,我終於脫離了那滿是蟲鼠的柴房。
蓋上華美的紅蓋頭後,我心裏生出前半生從未有過的期盼。
父親罵我卑劣,說我攀高枝。
可父親不明白,我想要的不是高門,我隻是想嫁給那個救了我命的郎君。
嫡姐今日破天荒地出現在了我麵前。
我踏出房門後,她上前扶住我,還遣散了所有下人。
“得嫁高門,現在妹妹肯定得意極了吧?”
我沒有回答,對於嫡姐,我是恨不起來的,無論她出於什麼目的,她都救過我的命。
“就讓你得意兩天好了,你放心!嫁進侯府,後頭有你好受的!”
嫡姐說完後甩開我的手,徑直離開了。
教規矩的嬤嬤說過,蓋上紅蓋頭就不能自己掀開了。
於是我隻好摸索著往前廳走去。
由於看不見前路,中途我狠狠摔了一跤。
好在,我還是順利走到了前廳。
世子顧清越寬厚的手掌覆上了我的手。
我忍住眼底的淚意,拜別父親與嫡母後。
我一步一步,同顧清越走出府。
途中,他壓低聲音問我。
“害怕嗎?”
我輕輕搖頭。
怎麼會怕呢?我已經期盼太久太久了。
可我忘了,教導規矩的嬤嬤還同我說過。
成親途中千萬要當心腳下,若是不慎跌倒了,就寓意著未來的日子充滿坎坷。
成親儀式完禮後,我坐在繡滿鴛鴦的被褥上,滿心歡喜地等待著。
顧清越隻見了我一麵便讓人上門提親,他應當......也是有些心悅我的。
顧清越沒有用喜秤挑起我的蓋頭。
而是用手。
他抬起骨節分明的手,輕柔地掀起了蓋頭。
顧清越麵若冠玉,一雙眼眸好似盛滿星辰,皮膚甚至比女子還要雪白。
屋子裏昏暗的光,將他本就頎長的身姿襯得更加挺拔。
“嫁與我,往後恐怕是要苦了你了。”
“世子,我不怕吃苦。”
他吹滅僅剩的幾盞燈,屋裏徹底黑了下來。
我拽住自己的衣裙,緊張又期待著。
可顧清越隻柔聲道:“你一定很累了,睡吧。”
我抬頭,看見他眼眸裏的星子黯淡下去。
“今夜我睡地上,你安心歇息吧。”
為何大婚第一夜,就要與我分床睡......
我忐忑地躺在床榻上,心中不住地猜想。
是顧清越知道了我自小睡在肮臟的柴房嗎?
還是......我的臉醜陋不堪,手腳也不似貴女們潔白柔嫩,他才不願親近我......
直到三日後回門,嫡姐告訴了我緣由。
4
“怎麼樣?獨守空房了吧?”
嫡姐臉上滿是嘲諷。
“你以為嫁入侯府就是天大的喜事?不怕告訴你!顧清越壓根看不上你!他心裏裝著別人呢!”
“娶你,不過是另有所圖!”
我呆愣在原地呢喃自語。
“不會的,我身上有什麼值得利用的?”
“為何阿姐知道這麼多侯府的事,甚至連我和顧清越沒有圓房都知道......”
“就算......就算世子不是真的心悅我......”
嫡姐眼珠轉了轉,突然笑了起來,向我勾勾手:“我來教你一點讓男人注意你的方法。”。
回到侯府,我注意到了顧清越的不同。
“林芊,我需要出去幾日,這幾日,你有任何需要直接找我的侍衛。”
我忽然生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我想讓顧清越多看看我。
他一定是太忙了,才不小心忽略了我。
於是我學著嫡姐教我的那樣,開始有意地出現在顧清越跟前。
他在書房看書,我便端上一碗熱湯,故意跌倒在他麵前。
他在涼亭與友人對弈,我便故意掉進涼亭外圍的湖中,引得他來救我。
每一次,顧清越都會及時出現救下我,親自給我燙傷的手上藥。
他還會拍拍我的頭,讓我以後小心,從不責怪我。
在得知我識字不多之後,又教我讀書寫字。
原來,他真的隻是太忙了,不是因為不在意我。
我每日都會去婆母跟前侍奉。
有一日,婆母與我說起顧清越的少時趣事。
她說顧清越少時有兩個玩得極好的玩伴,一位是邕王獨女秦沐淺,另一位是當今九皇子。
婆母說,那是顧清越少有的鬆快日子,後來他們之間斷了往來,顧清越就再也沒有好友了。
我不禁好奇:“那為何他們會斷了往來呢?”
婆母苦笑了一聲:“誰知道呢?清越那小子向來喜歡把事藏在心裏,我隻知道九皇子和秦沐淺成親之後,清越就與他們徹底斷了往來。”
我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好的猜想。
侍奉完婆母後,我去了顧清越曾為我擋下一劍的地方。
地上的血跡早已消失無蹤,如今隻剩下幾朵枯黃的花,孤零零的立在那。
忽然,我聽到一段斷斷續續的話。
“世子......沐淺姑娘......你又何必......”
沐淺姑娘,秦沐淺。
看來真如我想的那般。
我悄悄繞路到了假山後。
果然,顧清越在這。
他身邊站了幾個侍衛。
顧清越此時,正耐心地給院裏摔傷的貓上藥,他的動作輕緩,眼神專注。
而他身旁的侍衛神色如常:“沐淺姑娘喜歡的貓,世子沒必要再留在身旁。”
世子神色溫柔,幾乎與和我說話時沒什麼兩樣:“看到小動物在我眼前受傷,總不好不管。”
我沒有再聽,逃也一樣的離開。
原來我......和府裏的貓也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