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撞見鬼了。
清明節,雨紛紛,墓園裏,我遇見去世八年的男神。
他笑著說:「我記得,去年你送的是白玫瑰。」
見我神情呆滯,他的眼神越發溫柔。
「別怕,黛亦,真的是我。這八年來隻有你每年給我送花,我想,你大概很孤獨,我應該來看看你。」
「鬱淙也,你……我在做夢嗎?這怎麼可能?」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此時,我能觸摸到鬱淙也。
他臉上的肌膚,在雨絲風片裏溫度微涼,是真實的活人的肌膚。
他身上的衣服,是黑色衝鋒衣搭配黑運動褲,衣料質地很好。
「這怎麼可能……這些年,你在哪兒?」我喃喃自語。
鬱淙也說:「我一直在墓園裏,我沒法離開這裏。黛亦,如果你想見我,可以來這裏找我,但是請你不要說出去。
如果你把我出現的消息說給別人聽,我會消失的。」
我已經從震驚中恢複,幾乎完全相信了他的說辭。
平靜過後,一種羞澀逐漸萌生。
這樣算什麼呢?
雖然我對他的暗戀貫穿整個青春時代,但是他畢竟從沒回應過我。
而且,已經過去八年了。
鬱淙也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把雨傘,打開來遮到我頭上。
傘是藍色的,陰天的冷光被傘布篩下來,詭異而柔美。
我有些不敢看他,假意垂頭理理鬢發,他微低了頭追尋我目光。
這場景,驟然與我腦海中一部電影的海報重合。
男主覺打量女主角,兩人都心懷鬼胎、互相算計,卻在算計中萌生愛情……
我猛然打了個哆嗦,又碰觸到鬱淙也溫柔的眼神。
他有些難過似的,忽然問:「你還喜歡我嗎?」
我驚得快跳起來:「你,你在說什麼?」
多年以來,我對他一直是暗戀。
隻有一次試圖表白,是初三畢業前互相寫同學錄。
我在他的同學錄上寫了半首詩。
「很多時候我不敢看你的眼睛,
怕那瞬間,全世界的柔光傾瀉在我心頭,
讓我融化,化成比水更無形的液體,
淙淙向東流。」
可那年我寫完同學錄後,鬱淙也看都沒看,就塞進了書包。
當時我惴惴不安了一整夜。
第二天來到教室,他彬彬有禮地向老師道歉,說課本和作業暫時都找不到了,因為昨晚放學回家的路上,他的書包被人偷了。
此時此刻,墓園裏,鬱淙也笑道:「你以為我真沒看到你在我同學錄上的留言?」
「你……你的書包不是被偷了嗎?」
他笑得眼睛彎如月牙:「其實那天我剛走出校園,就找到沒人的地方從書包裏掏出同學錄,翻開到你寫的那一頁,讀完那首詩,最後一句是……淙淙向東流。」
我的心怦怦快跳。
怎麼會有如此戳人的細節!
難以置信。
清明節這一整天,我都如墜夢中。
鬱淙也站在我麵前,笑意溫柔,提起年少時的很多事。
原來他都沒有忘記,我們在圖書館幫對方占座,我們一起借同一本名著……
因為第二天我還要加班,所以當晚我就從青川回到都市。
在車上我坐立不安、渾身出汗,還在激動不已。
回到家後沒多久,手機屏亮起,是羅銘發來兩頁鬱淙也日記的影印版。
我不覺得日記還有什麼吸引力,既然我都已經見到活的鬱淙也了。
我拿起手機又放下,恨不得把我的喜悅傳遞給所有朋友。
但鬱淙也說過,不能將他出現的消息告知他人。
為了冷靜下來,我強迫自己將影印版日記一字一字看下去。
就像一針管的冷水緩緩推進身體。
我讀到我們十五歲那年,鬱淙也所寫的,初三畢業前那天。
「……盧黛亦在同學錄上寫的東西,我用腳趾頭猜都能猜出來是表白的話,走出校園打開一看,果然是一首酸詩,可笑,我不想回應她,直接把同學錄扔進臭水溝裏,第二天騙老師說書包被偷了,正好我不想寫作業,煩都煩死了,天天tmd寫寫寫,老子不寫也能考上重點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