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翡急的拉住了她的衣角。
從輪椅撲倒在地,卑微跪在雪裏,手裏的布料卻還是緊緊拽住不放。
那隻銀釵被他死死扣著,在雪上碾出鮮血。
白櫻冷眼看著,視線與我交疊。
我一愣,白櫻泫然若泣:「我知道的,就算所有人都嫌我,你也不會不要我——」
他們如肉附骨,在雪中相依。
我傻看半天,驀地急了,跑出去拉他。
「阿翡,你的腿疾!」
宋翡甩開我,我仰天跌倒,灌了一脖子雪。
「你算什麼東西!」
他冰冷嫌惡。
我嚇得打顫。
我看出來,他那刻是想殺我的。
可分明是他說過,「薑薑,你提醒我腿上有疾,旁人說的我不掛心。」
白櫻哭著說:「小翡,傻瓜。腿落了病根,怎麼可以久跪在雪裏,我扶你起來!」
宋翡表情柔和,輕輕擦掉她的淚,任由她扶起。
全宮上下說宋翡的白月光回來了,我失寵了。
我這個替身草包耀武揚威,終於吃到苦頭,大快人心。
可我分明記得我是宮裏最頂尖的一批暗衛,身手敏捷,不輸男兒。
是宋翡一紙詔令,將我從暗處調到了他身邊。
他們說全因我神情與白櫻七八分相像。
我也以為如此。
後來宋翡氣極吻我。
「我怎麼會那麼傻,分不清你和她?」
「我們經曆過那麼多,九死一生,真以為你敵不過一個負了我的出嫁女子?」
「薑薑,我的後位空懸,是為你而留。我等你什麼時候放下戒備,願意成為我的太子妃,我的皇後。」
我本來是不信的。
師父說檢驗不出的謊言就交給時間。
八年了,我信了。
而我最信他的這一年。
他不要我了。
......
我獨自坐在宮殿裏的梳妝台前發呆。
手指附上鎖骨處一串燎泡。
傷處血紅猙獰。
我這些年出任務受過很多傷,鬼門關也走過。
可宋翡把我養嬌。
他從沒傷過我一點。
從前哪怕手勁重些,宋翡都要好聲好語哄我半天。
所以這時候他給的燙傷,格外難以忍受的疼。
殿門推開,一陣歡聲笑語。
「我真喜歡這裏,小翡,沒想到八年過去,這裏還留存的這麼好。」白櫻的聲音傳來。
腳步聲如在耳邊,我咬牙滾進床底。
下一刻房門被推開。
「嗯。你喜歡就好,你走了八年,可是這八年是一點沒變的。」
宋翡嗓音低沉含笑。
往日裏宋翡對我笑的次數很多,可這是第一次,我聽見他用這種柔軟到小心翼翼的語調說話。
白櫻聲音哽咽:「還是變了的。小翡,我已經嫁過人,不清白,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我從來不在乎這些,你平安回來,我很開心。」宋翡緊緊抱她,怕極了她再離去。
「隻有你,白櫻,我可以失去所有人,隻怕失去你。」
我趕緊憋住淚。
鼻頭酸的喘不過氣。
我放下戒備交給宋翡時,他眉眼含笑。
屋子裏全換成了紅帳紅被。
宋翡親自點了紅燭,「薑薑,你也來剪紅燭。」
我說不要,他卻惱了。
「剪了紅燭,夫妻才能長長久久。」
「薑薑,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可惜,美夢破滅太快。
白櫻突然開口:「小翡,方才叫你阿翡的那個女人是誰?」
我屏住呼吸,聽見宋翡頓了一下。
「她......是我的妻。」
我盯著床板,心要躍出來,不敢置信。
白櫻怔了,驀地啜泣:「我早知道八年終是會變,從未奢求過你替我守身如玉。」
她一會兒笑一會兒垂淚。
宋翡賠笑:「傻櫻兒,你誤會我。」
「皇室暗衛,她排行第七,專是做下賤皮肉行當,裏外早被染指透。」
「太臟。」
心猛地抽痛。
我表情猙獰,不小心發出一聲輕哼。
白櫻嬌呼:「這裏有人?」
我趕緊又沉住氣,可惜太遲,輪椅慢慢轉到床前。
我緊緊盯著那雙雲紋黑龍靴。
一塊裙角露在外麵。
我遲疑一瞬,小心拉回。
宋翡沒說話,呼吸漸重。
木料吱呀的響,握在輪椅上的手發顫。
他認出我了。
我發呆盯著眼前帝王的兩條腿。
宋翡隻有一隻腿瘸了,另一隻訓練的很有力,曾經能在野外踢死傷我的豹貓。
「大概是跑進宮闈的野貓。」
他聲線有一絲扭曲。
良久,宋翡沉住呼吸,語氣淡淡。
「去看後院我親手為你植的櫻樹吧。」
倆人離去。
屋子裏靜的出奇,我才敢滾出來。
背上冷汗混著灰塵,我顧忌不上,慌忙扯開衣襟。
瘀痕深紅。
宋翡踹了我的死穴。
因為我差點在白櫻麵前露了陷。
從前他說我是他的命。
原來帝王的命也可以說不要就不要。
我盯著傷痕,怔怔落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