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
“顧愛卿,來得剛好。”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一貫多禮,快快請起。”
男子生得昳麗,一身玄色素袍,不著任何絲繡,卻不減其容貌半分。
殿中金玉華耀,尚不及他的容色驚豔。
如此絕色,眉眼卻是冷若冰霜,如冰刀篆刻,將他的不俗篆上雪山之巔上的嚴霜,刀刻般的線條流露出絲絲寒意,讓人望之不敢輕易觸碰。
便是九五之尊,似乎也無法穿透他的寒牆。
周帝第一次見他,便知這是一把鋒利無比的雙刃劍。
執劍者,亦會自傷。
無妨,他是天子,無畏無懼。
如此好刃,自要成為他手中的一把孤銳,所向披靡。
男子聲如冷泉,言簡意賅:“陛下,靖州一行。臣無愧所托。”
“一州知州、知府、刺史及其下通判等人,無一不貪、無一不惡,一言一行皆記錄其中。”
“他們所貪墨金銀達萬金之重,臣已隨行送//入內庫,還請陛下檢閱!”
“好好好,朕就知道,托你辦事,必然無誤。”
“快,坐下,朕要和你一同用膳。”
顧時翊還不及拒絕,周帝又愕然道:“一時忘了,後殿還有一樁麻煩事在等著朕。怕是無法留愛卿了。”
“可是為著撫遠大將軍對出征水蘭國有異議一事?”
周帝扶額,點頭:“愛卿想來也聽說了。你說這,水蘭國數次冒犯邊境,楚蕭身為鎮守將士,上書異議,數次推拒,是何用意?”
“更甚者,為此,楚蕭的女兒都要推拒掉跟太子的婚事,說是她不忠不孝,不配為太子妃。”
“這分明是想將朕架起來,用不得又罰不得。”
楚蕭的女兒?
“陛下說的,可是安沛郡主?”
“除了她,這京城中的女子,還能有誰敢拒絕當太子妃的?簡直胡鬧!”
“她向來行事無狀、肆意妄為,如今都敢爬到太子頭上去了。”
不知為何,周帝罵著安沛郡主,覺得麵前的冷臉俊男聽了,眉眼竟有一絲的軟化。
不過瞬間,顧時翊又恢複了冰山似的淡漠神情。
周帝想著,大概是自己氣糊塗,一時看錯了。
“陛下,這兩樁事看起來既矛盾又統一,卻不是毫無破綻。”
皇帝喜道:“愛卿,你素有急智,有何良策,快快敬獻於朕。”
“陛下,大將軍和安沛郡主看起來都無所求,但正表明了,他們有所求。”
“撫遠大將軍不想出征,但安沛郡主則是想退婚。”
“何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周帝雙眼一亮:“顧愛卿的意思是,用安沛郡主的要求,來逼楚蕭同意?”
顧時翊低著頭:“至於是誰同意誰的,便看誰更在意誰了。”
按理,當是身為女兒的安沛郡主楚雲月,聽從父親撫遠大將軍楚蕭的。
但滿城的人都知道,長公主府和大將軍府上的一些故事,皇帝自然也知道。
周帝摸著小胡子:“那自然是楚蕭更‘疼’女兒一些了。”
“妙,妙啊!顧愛卿你風塵仆仆歸來,早日回去歇息。”
“這折子朕會早日閱取。”
閱折子事小,取萬兩黃金事大。
顧時翊卻道:“陛下,素聞安沛郡主頑劣,您身為長輩,又貴為國主,不好相勸。不如由臣代為遊說,或許能有意外之效。”
周帝看了一眼,顧時翊這張顛倒眾生的麵龐。
他當然也聽說了,安沛郡主迷戀禹王之事。
皇帝此時也有些好奇。
若是安沛郡主見著了顧時翊,還會那般癡戀於禹王那個賤婢生的皇子嗎?
“好,那便再辛苦愛卿片刻。”
“臣,義不容辭。”
低著頭的顧時翊,唇角不自覺揚起了一抹笑意。
如春風化雨,春//光無限,但無人見。
*
“安沛郡主,陛下請您移步。”
喝了皇後投喂的暖茶,身子不再那般發寒的楚雲月看向皇後。
皇後溫和道:“去吧。他是皇上,從小看著你長大。不會太過為難你的。”
楚雲月看著麵前婉容華貴的一國之母,心想,那是您錯看他了,娘娘。
到最後,周帝可從來不曾善待於您這般賢惠得體的妻子。
一朝重生,楚雲月要做的事,太多了。
現下,她也隻能起身:“雲月告退。改日再來給娘娘請安。”
跟著石嬤嬤,來到金鑾殿中的西側暖閣之內。
一路楚雲月滿腔的心思,準備好應對皇帝的說辭,在看到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龐時,突然都忘了。
“怎麼是你?”
男子冷冽聲音緩緩響起:“郡主先前見過微臣?”
楚雲月立即否認:“不、不曾。”
回答太快了!
無疑是此地無銀。
不妨一下撞見了,算得上恩人的人。
楚雲月忍不住閉了閉眼。
他如今是大理寺少卿顧時翊。
還不是上輩子清君側的攝政王,更不曾為她收斂屍骨,也不曾清明祭酒。
你清醒一點,楚雲月。
麵前姿容絕勝的男子行禮:“微臣顧時翊,見過安沛郡主。”
“方才是微臣冒昧!還請郡主見諒。”
“陛下此番派微臣同安沛郡主談一談。”
不知為何,楚雲月似乎感覺周遭溫度比方才降了不少。
想來是她手中的茶太涼,亦或者是夏日裏,這殿中半人高的冰盆冒著的絲絲寒氣所致。
“顧大人請起。”楚雲月落座在一旁的黑漆圓凳上,拿起桌上涼茶,故作鎮定,“不知陛下托大人跟我談什麼?”
上一世,他們不曾在今日相見。
她在周立淵和白依柔的聯手刺激下,更早衝進了金鑾殿,也應下她是為了禹王才想退婚。
皇帝震怒之下,壓根沒有去見什麼顧大人,便直接降罰。
顧時翊直言道:“陛下的意思,安沛郡主自是可如願以償,和太子退婚。”
“條件是,撫遠大將軍要依照皇命出征水蘭國,平定疆域,得勝還朝。”
“不可能!”
麵前貌若春華的少女聞言,一改方才的拘謹,眸如冷墨,淡淡看著他。
上輩子她的恩人,這輩子他們第一次見麵,開口他便想要她父親楚蕭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