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楚雲月重生之時，已然在雨中求情半日。

宮裏宮外，人人皆知，她騎虎難下。

再者，當朝皇子中禹王是一塊叉燒，太子亦無德無才。

退婚之事，便是重生，也勢在必行。

她以父親拒絕出征，自己不忠不孝為理由退婚，便是要讓皇帝左右為難。

楚蕭抗命，皇帝怒不可遏，卻遲遲沒有降罰。

自然是因為大梁國早已無將可用。

周帝又自詡雄才大略，一心開疆擴土，急於攻克小小水蘭國。

如此，便是皇帝一時不肯同意退婚，但她今日的跪求之舉也算化解，側麵也讓父親的“抗命”更為結實。

等楚雲月回去之後，便會立刻向父親撤回請求。

父親不需再為了她愚蠢的決定出征，自也不會因此喪命。

一代為國將領屍骨無存，背負萬世罵名。

“郡主，微臣還沒說完......”顧時翊的聲音雖冷，卻如陳年美酒，越聽越是沉醉。

楚雲月冷著臉打斷他：“顧大人不必多言。無論如何，本郡主都不會同意此事。”

“大不了，我先不退婚。”

大抵是她拒絕的語氣太差，顧時翊絕俗麵容神色愈發冰冷。

楚雲月心想，雖然你幫我收過屍，但我暫時還不想替自己的大冤種父親收屍。

不行的話，我這輩子定然會活得很久。

到時候，也幫你這個外人口中的大奸臣收一次屍好了。

正好，兩不相欠。

殿內，姿容一個賽一個豔極的人，神情亦是一個比一個冷酷。

這時，殿外傳來男子的呼喚聲。

“父皇，求您不要為難安沛郡主。”

“這一切，都是兒臣的錯。”

這般謙卑哀婉，自是禹王周立淵的聲音。

顧時翊看向楚雲月。

少女麵色複雜，瀲灩桃花眼裏夾雜怨恨、悲憤、怒氣與難堪......

最終化為漫天的恨意，卻又在轉瞬間消散。

下一秒，楚雲月衝出暖閣。

顧時翊一時竟沒能抓住她。

楚雲月一轉頭，果然看到殿外轉角處，有一抹茜色宮裝華服女子。

頭上金步搖便是今日郭貴妃所戴。

是她大意了！

她今日在金鑾殿沒有順著郭貴妃的意思。

郭貴妃不願錯過今日良機，自會再想辦法。

而她竟顧著和許久不曾再見的皇後喝茶，讓郭貴妃尋到機會去給周立淵傳信。

她在地牢之中，日日受苦之餘，哪裏還會看不清自己是因何墜入地獄。

周立淵在楚雲月麵前的矜持虛偽是假，軟飯想硬吃才是真。

既要楚雲月成為他的裙下臣，還要楚雲月自己送上門來。

禹王自己則是高風亮節，勉為其難接受。

偏偏，上輩子的楚雲月鬼迷心竅，隻要是禹王的話，就奉為圭臬，不曾有過任何懷疑。

但這輩子，周立淵不要妄想再來沾他們楚家的一點邊！

金鑾殿上，禹王跪在龍鳳呈祥的地毯上，低著頭，聲淚齊下：“父皇，是兒臣沒有把握好分寸，才會令安沛郡主產生了這般的誤會。”

“今日若她有任何衝撞之舉，還請父皇看在撫遠大將軍一家為國多有犧牲、奉獻的份上，憐憫其情。”

“再者，兒臣願代為安沛郡主受罰！請父皇降罪！”

楚雲月聽得雙手緊握，青筋浮現。

此人巧言令色，要不上輩子，是周立淵最後成了偽帝。

他進殿來，沒有一句分辨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而是直接開口將安沛郡主的罪責攬到他的頭上。

任誰來，不會認為禹王和安沛郡主之間，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

而且關係“緊密”到，讓安沛郡主執意要退了太子的婚。

高階之上的周帝眸中亦有思量，看向左側。

周立淵一見到衝出暖閣的楚雲月便麵帶喜色道：“郡主，本王來遲。你方才沒受驚吧？”

楚雲月朝後看了看，隻見到如意公子的絕俗麵容。

她眸中一閃又回過頭來，奇怪道：“禹王殿下是在同我說話？”

周立淵無辜點頭：“郡主說笑了。自然是郡主，還能有誰？”

楚雲月麵色平常：“我沒記錯的話，今日就在金鑾殿外，禹王殿下不是還說要同我絕交？”

“莫不是，這淋了一場雨後，我記錯了不成？”

顧時翊冷泉般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郡主記性很好，臣亦聽到了。禹王殿下說，他和郡主身份有別，絕交是最好的選擇。”

楚雲月道：“看來顧大人的記性也是極好。”

兩位容貌比肩的年輕人一唱一和。

饒是周立淵偽裝得再好，一時也差點裂開來。

這顧時翊是哪根蔥，怎麼突然冒出來？

周帝一時不知該感歎顧時翊這張臉的殺傷力，還是要唏噓順天長公主和撫遠大將軍的嫡女竟然見一個愛一個。

不愧是建寧城聲名遠揚的紈絝貴女！

這時，魏公公通傳道：“陛下，郭貴妃送了參湯過來。”

周帝一擺手。

一襲茜色的郭貴妃重新返場：“參見陛下。”

“哎喲，看來臣妾這來得不是時候，怎麼禹王殿下也在？”

“你可是也聽說了，安沛郡主要退婚的消息？”

周立淵立刻接住了郭貴妃的暗示：“郡主，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他再次對著周帝行大禮：“父皇，兒臣願代為安沛郡主受罰！求您成全！”

楚雲月也立即行禮，聲音沉穩道：“陛下，臣女惶恐！”

“臣女今日所請，自認無愧於心。”

“若陛下當真降罰，臣女同禹王殿下非親非故，自不敢有所攀扯。”

郭貴妃笑著道：“陛下，臣妾都聽糊塗了。”

“為何安沛郡主受罰，禹王殿下要代過？難不成真如傳言那般，安沛郡主，你真的是為了禹王殿下，才執意要和太子退婚的嗎？”

周立淵演技一流，對著楚雲月，又是想看又不敢看，將隱藏情深拿捏得恰到好處。

楚雲月忍下惡心：“貴妃娘娘，臣女方才就已言明退婚隻與家父有關。”

“至於禹王殿下，臣女不知為何他前頭要跟臣女絕交。”

“轉頭就變了主意......”

“難道......是楚家孤女白依柔向禹王殿下求情，殿下看在她的麵子上，這才答應白小姐，為臣女擔責？”

“若是如此，禹王殿下對白小姐，倒是有情有義。”

往常，在周立淵的麵前，楚雲月最不喜有人拿她跟白依柔做比。

光是聽見白依柔的名字，都要大為發火。

現在，楚雲月卻主動將白依柔的存在告知皇帝。

她想做什麼？

男女之事，向來最難分說。

周帝並不想做這件事的裁判。

他更關心另一件事。

周帝看向顧時翊。

絕色少年微微朝他搖了搖頭。

周帝擰了擰眉。

外頭再次響起通傳聲：“撫遠大將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