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從聽到結果回來到現在,我隻說過這一句話。
醫生歎了歎氣,給我開了一大串藥單。
後麵還說了什麼我沒有聽太清楚。
我隻覺得冷,刺入骨髓的冷。
回家路上飄起了小雪,我隻好將不知名的寬大西裝披在身上。
直到渾身被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包裹著,我好像才慢慢融化。
冰凍的心破了個小口,在流淚。
沒想到平時有點小發燒看醫生都會哼唧難受的我,
在知道自己得了絕症時,竟然會這麼淡定。
媽媽還在的話,會不會誇我懂事。
走回家後,我將藥包裹在西裝外套裏。
吳媽碰巧從廚房出來,我下意識地將衣服藏在身後。
她麵色平淡的看了我眼,吩咐道:
「傅先生昨日的衣物還沒洗,勞煩太太了。」
「我周末休假,太太一個人在家照顧好自己。」
我點點頭答應,早已習慣她不符合身份的態度。
我知道,傅家傭人對我的態度,就是傅景佑對我的態度。
我沒有自己的錢,每一筆花銷都要走傅景佑的卡。
在傅家也不是萬人敬仰養尊處優的傅太太。
相反,外人看不見的地方。
我要親自給傅景佑洗衣做飯。
他實在挑剔,不許別人碰他的貼身物品。
經常應酬,深夜醉醺醺地拉我起來給他煮醒酒湯。
在他眼裏,我可能隻是個傭人的存在。
可惜,我很快就要死了。
「對了,還請太太在明天晚上之前給傅先生的臥室換上一套新的雙人床品,念枝小姐要回來了。」
吳媽隨口提起的一句話,給了我今天最後的一次重擊。
「她回來?」
「對,太太忘了嗎?三年期限已經到了。傅先生很快就會娶念枝小姐進家門的。」
我想起媽媽三年前尚存一絲意識的時候,指明要傅景佑娶我。
而他那時候,早因為江念枝的出現逐漸厭惡我。
正打算反抗家族取消和我的婚約,迎娶江念枝。
我媽的一句話,他被家族長老施壓。
無奈和我結婚,婚禮還在江念枝生日的前一天。
她無法接受這個現實,賭氣出國留學。
新婚夜,喝醉的傅景佑掐著我的脖子說恨我,恨我毀了他一輩子的幸福。
我答應他,如果三年後他還沒愛上我,我就放他自由。
時間怎麼過的這麼快啊。
但是又是這麼巧。
我還擔憂,要是我走了,沒人照顧他了可怎麼辦。
姐姐雖然什麼東西都要和我搶,如果我放手,她應該會好好對待傅景佑的吧。
我可以安心去陪著媽媽了。
門重重的拍上,我的思緒被拉回。
上樓後,我將傅景佑的衣物全部放進洗衣機裏。
手邊還有白日裏撿的外套,我思索了會兒,還是決定暫時不洗。
在等待的間隙,我披著外套靠在躺椅上睡著了。
春和景明,十二歲的我跟著校車去郊外踏青。
傍晚的時候,我一個人落了單,在深寂的森林裏跌跌撞撞。
蟲鳥聲、狼叫聲響徹在我耳畔,我甚至感覺有蛇遊走在我小腿邊。
當我以為命絕今晚的時候,一個清瘦高大的身影朝我奔過來。
我被他整晚抱在懷裏溫聲輕哄,在樹上度過充斥著危險的每一分鐘。
在我迷糊睡著之際,他驅趕走不少蟲蛇保護我。
可惜在天蒙亮的時候遇見了狼群,他將兜裏最後半塊餅幹喂我吃完,幫我係好鞋帶,擦幹淨我掉不盡的眼淚。
然後將我護在身後,使勁推我一把。
「不要回頭,不要放棄。」
「等我找你。」
而他和狼群撕扯混鬥在一起。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看見一片綠野。
風裹著茉莉花香撲進我的鼻息裏,在人群趕來之前,我乞求地指著後麵。
「救救他......」
「救救他......」
我的眼尾溢出淚水,絕望的痛苦籠罩著我。
忽然我下頜一緊,有人緊緊捏著我的下巴。
疼痛迫使我睜開了眼,從夢中抽離出來。
我看見眼前模糊的麵孔,和當年逐漸重合。
「傅......」
傅景佑麵若寒霜,抬手將我禁錮在懷裏。
原本披在我身上的外套滑落,掉在地上。
他再次掰過我的臉強迫我直視他。
「救誰?」
淬了冰的嗓音在我麵前響起:
「江綰月,我不過離開一天,就這麼迫不及待找野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