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差一分

上了小學之後，學校就有了考試，我真正的噩夢才徹底開始。

我媽其實沒什麼文化，她自己上學的時候，初中都沒上完就不上了，聽說是小時候家裏的孩子多。

外公外婆優先讓我媽的哥哥上了高中，之後就沒錢供她繼續上學了。

她總是固執的認為，我舅舅現在過的比她好，就是因為當初她沒有繼續上學的原因。

所以，她開始格外的關注我的每一次考試，關注到幾乎瘋魔的地步，就算是隨堂的一次小測驗，作業本上的聽寫，她都要要求我是滿分。

如果我不是滿分，她就會懲罰我，她說她這麼嚴格的要求我，都是為了我好。

我那時也真的以為，隻要努力考到滿分，就能換來一個溫柔的媽媽，也是真的以為，她是真的為了我好。

可這一切，都因為一次英語的單元小測試，徹徹底底的改變了我對她的看法。

我做夢也沒想到，我媽會因為我做錯了一道題，而大鬧我班主任的辦公室，讓我在全校所有師生麵前，徹徹底底的失去了尊嚴。

那天的單元小測試，卷子是班主任從課外教材上選的，內容免不了和我們上課學的有些出入。

考完以後，大家的成績都不理想，很多同學連及格都困難，但我不是。

也許是得益於我媽的教育方式，我居然以碾壓全班的姿態，距離滿分僅僅隻差一分。

可當班主任滿臉笑意的讓我上台領試卷的時候，我並不開心，甚至有些恍惚。

這一次，我沒有滿分，我差了一分。

我回家該怎麼和我媽解釋呢？

班主任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失神，輕聲安慰我說，沒關係的，考試不過隻是對一個學習階段的成果檢驗，分數不能決定什麼。

況且，我的成績已經非常超出她的預料，唯一扣的那一分，是題目超綱了，我們壓根沒學過，自然不可能作對。

我聽著老師的安慰，心裏好受了一點，又仿佛是突然有了一絲明亮的感覺。

難道考試的分數真的不能代表什麼嗎？

可為什麼在我媽那裏，這分數比天都大呢？

我回家之後，就和平常一樣，把卷子交給我媽簽字。

她瞬間就注意到了卷頭那紅色醒目的分數，九十九分。

“怎麼隻考了九十九分，還差一分呢？你退步了，元元。”

我媽死死的盯著我，臉上的神色也開始變得猙獰起來，她好像突然生了很大的氣，氣的渾身都在哆嗦。

我不敢抬頭看她的眼睛，顫抖著說：“這次卷子的難度很高，大家考的都不好，我是全班第一名。”

我的話還沒說完，她就粗暴冷漠的打斷了我。

她讓我不要跟她狡辯，沒考好就是沒考好，哪來的那麼多借口？

她說我太讓她失望了，對不起她這麼多年含辛茹苦，不辭辛勞的付出。

“元元，抬起頭來。”

我媽讓我抬頭，我下意識的看著她，那張我無比熟悉的臉上，現在卻是我不認識的神情。

我媽把我的考試卷子撕了，撕的粉碎，扔的滿地都是。

她說，不是滿分的卷子，她沒有這個臉簽字，還不夠丟人的。

我看著滿地的碎片，哭著跟她說，老師告訴我了，考試分數是不能代表一切的，這隻是檢驗學習階段成果的方式而已。

況且，這次的試卷是老師選的出了錯，裏麵有一道完全超綱沒學過的問題，所以我才會做錯的。

我媽聽完我的解釋，忽然楞在了原地，過了許久，她才猛地露出一絲笑容，蹲在我身邊，輕輕撫摸著我的頭。

“元元，對不起，剛才是媽媽錯怪你了，媽媽跟你道歉好不好？”

我從沒見過這麼溫柔的媽媽，也許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我媽又繼續說，既然不是我的問題，那就是老師的問題，她要去學校找老師。

我當時以為她是開玩笑的，沒想到，我媽真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