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隻片刻交彙,我便感受到其中的尷尬和錯愣。
並無驚喜。
也是,這樣的賞花宴能遇見我確實不足為奇。
可我心底還是忍不住失望。
我們不知參加過大大小小多少場宴請,他總是第一個到我身邊,誇讚溢美之詞也從不吝嗇。
「對不起趙小姐,是我不懂事了。」
林婉婉忽然砸下眼淚來,蹲下身子要跪下。
被謝辭及時托著手肘。
「怎麼回事?」
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為她討公道,我心口一疼。
仿佛被人重重摔在地上,雙眸有一瞬失色。
七日的夜不能寐,在此刻,心落了地,摔成碎片。
捏著膝蓋,我輕笑了聲,抬頭看了過去。
林婉婉卻仿佛受到驚嚇一般往謝辭身後躲了躲,謝辭伸出手來往她身前走出小半步。
如此,將她身子擋住大半。
我太清楚這動作的含義了,往常躲在他身後的人是我。
林婉婉臉上帶著竊喜,看向我的目光中不無挑釁。
你看,他在護著我。
她無聲地告訴我。
「意意,婉婉年紀小,你別與她一般見識。」
他話音才落下,邊上便是一陣倒吸氣的聲音。
無他,她們都震驚罷了。
那個無時無刻不站在趙意身邊的謝辭,今日選擇了維護別人。
一時之間同情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我身上,從剛開始的遲疑,變成現在的肆無忌憚。
我趙意出生至今,從未因為某件事讓人心生同情。
眼眶泛酸,我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忍住,體麵開口:
「從她到這裏開始,我沒說過一句話,如何與她見識?」
謝辭一愣,驚詫轉身。
林婉婉早已經淚流滿麵,委屈得仿佛受到驚天侮辱。
可我,沒心情看他們的郎情妾意。
「意意,你是如何想的?」
晚飯後,母親和祖母喊我過去,開口便問了句。
顯然今日賞花宴上的事情已經入了她們耳中。
她們問的是,我與謝辭之間,該如何了斷。
我下意識轉動手上的玉鐲,淡淡道:
「我想聽他的想法。」
我已經在盡量控製情緒,卻還是帶著哽咽。
我與謝辭幼年相識,十幾年的感情,我不相信他就能置之不理。
祖母和母親眼眶一瞬便紅了,兩人對視一眼,最後是母親先開口:
「我們的意意是國公府的寶貝,別委屈了自己。」
知道謝辭帶了個醫女回來時我沒哭,今日賞花宴上的委屈我沒哭,此時卻眼淚不要命的往下砸。
母親將我抱在懷裏,我再也忍不住地嗚咽出聲。
不服氣也不甘心!
兩年前的驕傲和自信,此刻成了一把利刃,插在心口。
好疼好疼。
我本意是等謝辭主動來找我,沒料想兄長親自去將軍府將人抓來了。
他臉上帶著淤青,一看便知是出自兄長之手。
「你有什麼話,與她說清楚。」
兄長氣急敗壞地說了句,轉身便出去了。
謝辭長身玉立站在那裏。
漠北兩年的風霜在他臉上添了淩厲,下巴處多了道傷疤。
可依舊擋不住的風光朗月。
「意意......」
他唇蠕動,提步到了院子裏。
我讓春紅去沏茶,這裏便隻剩下我們二人。
「坐吧。」
我低聲說了句,將手上正在繡的鴛鴦枕套不著痕跡地蓋著。
這已經是我繡的第五套鴛鴦枕套。
想他的日子裏,總要有點事情打發時間。
嫁衣早已繡好,並蒂蓮花開燦爛,東珠是兄長從辰王那裏討來的最圓潤的品種。
「我與婉婉......我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他掙紮著開口,於我來說仿佛晴天霹靂。
我懵了,有一瞬間覺得五感盡失,好半天反應不過來。
饒是我克製得再好,唇咬破了也抵不住洶湧的淚意。
「然後呢?」
我用盡渾身力氣問出這句話。
謝辭麵色痛苦,擱在桌上的手握成拳頭。
「對不起。」
他低聲說了句,說得仿佛千斤重,在我這裏也不過是輕飄飄的三個字。
我退下手腕上的玉鐲,卻無論怎麼用力都無法取下。
瓷白的手一瞬間通紅,謝辭忙起身壓著我手。
眼淚瞬間落在他手背上。
他被燙著似的頓了一下,緊接著便無奈道:
「給你的便是給你的,意意無需還給我。
「就......就當是兄長給妹妹的禮物。」
兄長給妹妹的禮物?
當初給出去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趙意,等我,我用軍功當聘禮,給你獨一無二的婚宴。
「我要你做全京城最耀眼的新婦!」
他騎在馬上,風吹得他衣袂翩翩,少年郎的眼底隻有我一人。
炙熱虔誠,將我心燙出一個個洞來,裝滿了他。
這些話,如今都不作數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