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非滕暴怒,見我遲遲不肯脫。
他從一旁床頭,一把拔出了他的長劍。
劍光刺眼,差點亮瞎了我的雙眼。
更多的是,強烈的恐懼。
完了完了,夜非滕的眼神裏滿是厭惡,肯定是見自己弄臟了他的床榻,以至於怒到想要一劍砍了自己。
“饒命,我立即從這裏離開。”我幾乎是顫抖著雙唇,艱難地從喉嚨口裏,擠出了這句話。
夜非滕一言不發,揮起了長劍,往我的身上砍了下來。
一下,一下,又一下......預想之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我訝異地睜開眼,他已經將長劍插了回去。
掉落在地上的一堆,是我身上那些本就襤褸的破衣裳碎片。
夜非滕又拿起了放在了一邊的那瓶金瘡藥,“本王身邊伺候的人,身上都得完好無損。不能是遍體鱗傷,太難看了。”
“可是王爺,奴婢平常在你跟前伺候,都是好生生地穿著衣裳,裏麵是否落了傷痕,你也瞧不見,不是嗎?”
我怯生生地向他求證著,若是真因為我身上留下了疤痕,而不能在裏屋伺候,那可太好了。
夜非滕輕笑了一聲:“看不到但會想得到。”
“啊?”
我很是茫然,更是無法去理解,這要怎麼去想?
實在是想不明白,我隻好是盯著夜非滕目不轉睛地瞧著,仿佛他的臉上寫了謎題的答案。
極長的沉默過後,我似乎是從夜非滕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懊惱。
他在想什麼?
“王爺,奴婢現在身上的傷口,也已經處理過了。我想,現在得回自個兒屋裏去了。”
身上的傷口雖然慘烈,但在床上躺上個一兩日,便也好差不多了。
夜非滕張了張嘴,用一種異常複雜的眼神看著我,我被他看得渾身打顫。
他這樣的神情,該不會是不叫我回自個兒屋裏去了?
一顆心七上八下,極其地不安。
不再回去的下場,是今日他要把我給弄死嗎?
那一次蘭心,就是被他活活折磨了幾個時辰。
我頓時心灰意冷,看來他是在夜幕降臨。
好心幫我上藥,也隻是為了讓我身上能夠看起來幹淨一些。
越是這麼想,越是心中絕望。
姐姐到底去了哪裏,是生是死,也還不知道。
我攢了那麼多的銀兩,也還沒有交待好,要怎麼處理。
還有我那一同長大的竹馬,不久後就要回京來娶我了......而我卻再也等不到了。
既然逃不掉一個死,我也隻能夠接受,最終隻能視死如歸地盯著他看。
夜非滕的麵色很是冷峻,或許是被我這麼盯著,他看起來整個麵部輪廓柔和了不少。
他總算是對我吩咐道:“你幫本王沐浴。”
我認真地點著頭:“是,王爺,奴婢這就去準備。需要沐浴桶、熱水還有冷水......等等,王爺你是說讓奴婢幫你沐浴?”
夜非滕見我忽然拔高了聲調,不滿地質問:“那不然你以為本王叫你做什麼?”
我一臉的不敢置信,更是困惑地瞧著他:“難道王爺你不是打算等到夜深了,再把我活活打死?”
此話一出,夜非滕的臉色變得非常地微妙。
一會兒鐵青,一會兒泛白。一會兒發紅,一會兒變紫。
活像是在大變戲法,精彩得很。
我其實非常好奇,夜非滕留我在裏屋,原來隻是為了叫我幫他擦洗身子。
那為什麼方才要沉著臉色,害我都誤會了。
就當我以為夜非滕不會回答我的問題了,他忽然冷著臉向我問道:“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當時王爺不是也是在裏屋,把蘭心給折磨致死的嗎?”
“那天的慘叫聲,我們都聽到了。”
我邊回憶著那天晚上,邊為自己的小命而擔憂,“王爺,我是不是也快要去陪蘭心了?”
夜非滕皺了皺眉頭,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我眼裏的驚恐之色,越發地濃重了。
見他的神情,肯定想要立即鞭打我了,“王爺,奴婢先幫你沐浴、擦洗身子,等做完了這些,你再打死我也不遲。”
夜非滕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可以,如你所願。”
“是,王爺,隻要讓我多活一會兒,是一會兒,也是好的,多做一點赴死的準備。”
我盡管嚇得要死,也還是隻能故作鎮定。
但一雙手,還是整個身子,都止不住地顫抖著。
沐浴桶還有水,不用我準備。
子禦叫了小廝,親自盯著,一一送進來並放好。
當著我的麵,子禦看著我的眼神,格外地不善。
“王爺,她可留不得。哪怕不是太子的人,也肯定是別人送來的細作,留在身邊,太過危險。”
“子禦侍衛。”我平白無故被懷疑是細作,自是不滿,“我可以被王爺生生打死,但不能是這麼被冤枉了去死。”
“無憑無據的,你怎麼能把這樣的屎盆子往我的頭上扣?”
麵對子禦時,我說話很是利索。
隻因平日裏,我受秦嬤嬤管教,我是敬重她,說話自然會放低姿態。
至於白竹,則是時常受到她的欺負,不得不做低伏小。
在夜非滕麵前,是來自於對死亡的恐懼。
我不怕子禦,自然也敢回懟過去。
夜非滕驚訝地看著我,似乎很意外我會這樣牙尖嘴利對待子禦。
“月青蘿,我看你的膽小,是裝給本王看的?”
我忙跪在了夜非滕麵前,拚命地搖著頭,淚水也被嚇了出來。
豆大的淚珠,不斷地往下掉。
“王爺,不是的。奴婢是真的怕王爺。”
我明明說得誠懇,卻不知為何夜非滕的神色越發地發黑。
他怒瞪了子禦一眼,再是不甘地盯著我。
“別動不動就跪本王,本王活得好好的,不需要你跪來跪去。”
我深思了一下,“若是王爺能讓奴婢活下去,日後奴婢保證再也不這樣了。”
一雙期待的眼睛,非常誠摯地望著他。
夜非滕冷哼了一聲:“你這算盤倒是打得響,看你能不能伺候好本王。”
他拿過了一旁的麻木,直接往我的身上一丟。
因砸到了我的傷處,我倒抽了一口涼氣,他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生怕他是要訓斥我,我顧不上身上的傷口,忍痛爬下床榻,迅速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