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是餓著肚子走到學校的。

平時我怕女兒在外麵學著那些小混混喝酒去網吧，對她的生活費和零花錢一向嚴格管控。

這就導致我翻遍了整個書包也沒有找到半分錢，隻有一張薄薄的飯卡放在內袋裏麵，也不知道裏麵有多少錢。

我歎了口氣，自顧自地背著書包走向了女兒的座位。

之前開家長會的時候我也來過學校，本來是沒什麼驚喜的，但看著滿教室青春洋溢的高中生，這種體驗卻格外的新奇。

「許思柔，我的作業呢？」

女兒的同桌是個滿臉青春痘的男生，他一邊嚼著嘴裏的口香糖一邊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我的旁邊，我依稀記得他叫張希。

我皺了皺眉，下意識問道∶「你的作業你問我幹什麼？」

「我靠，你不會沒給我寫吧？」

張希猛然坐直了身子，奪過我的書包就開始翻找了起來。

直到見到已經寫滿的卷子，他這才鬆了口氣，隨手從兜裏掏出二十塊錢扔到我的桌上，埋怨道∶「錢給你，你下次能不能不要這麼嚇唬人啊。」

我愣在了原地，看著桌上皺皺巴巴的二十塊錢，難以置信道∶「你花錢讓許思……我給你寫作業？」

「不然呢？你睡傻了吧。」

張希衝我翻了個白眼，翹著二郎腿吃著手裏的雞蛋灌餅，聲音有些含糊，但已經足夠我聽懂。

聯想到許思柔從前每天晚上挑燈夜讀，我總是心疼她學的太晚，誰曾想竟然是在給班上的男生花錢寫作業！

我的臉色登時冷淡了下來，把那二十塊錢又摔回了張希的麵前。

「以後不要再讓我給你寫作業了。」

「你自己有手有腳的，父母辛辛苦苦供你讀書，學習是你自己的任務，你怎麼好意思花錢讓別人給你代寫作業？」

張希嚇了一跳，勉強咽下了嘴裏的早飯，詫異道∶「你有毛病吧？」

「神經病，不寫就不寫。」

他瞪了我一眼，朝著前麵大喊道∶「你不寫有的是人想幫我寫，是不是啊，周珈！」

坐在最前方的短發女生聞聲回過了頭，她麵無表情地匆匆點了點頭，而後又再度埋頭於桌上厚重的試卷。

「看見沒有，人家周珈學習比你好，也沒見著有這麼矯情。」

張希冷嘲熱諷的話還在耳邊持續，但我卻懶得理他。

周珈這個孩子我也是知道的，聽說她是個孤兒，從小是靠著社會福利和國家津貼長大的，不過可惜的是，在女兒離家出走的當天才出了車禍，學校還為此發起了募捐。

當初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我沒怎麼放在心上，沒想到今天還能看見真人。

見我一直不說話，再加上女兒的班主任王老師進來了，張希自討沒趣，嘟囔了幾句便閉上了嘴。

王老師本名王德威，我們兩個人是大學同學，如今他也算是實力響當當的數學名師，因而我特地把女兒安排到這個班級。

我禮貌地想要衝王老師笑一笑，可是他陰沉的臉色卻把我嚇在了原地。

「許思柔，你早自習來這麼早就是為了聊閑天的嗎？」

「你看看你上次的數學卷子，才考了幾分啊？」

「老師，我……」

我張了張嘴，剛剛想要解釋，王老師卻又出聲把我打斷。

「行了行了，每天就知道找那麼多的借口，小姑娘家家的一點臉麵都不要。」

王老師的話說的毫不留情，絲毫不見半分我們見麵時的溫文爾雅。

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即使心裏再怎麼不滿，也隻能安慰我自己嚴師出高徒，即使王德威說的話再過分，我也隻能忍耐。

周圍同學朗朗的讀書聲逐漸響起，伏在桌上漫無目的地翻著女兒的筆記，肚子還在不爭氣地咕咕叫著。

饑餓感和困倦感交織，我從未覺得一上午的時間竟然這麼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