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生覺得,假如明太 祖能夠早點發覺,早些查出胡惟庸的陰謀,這事情可還有轉圜之地?”
朱元璋把問題拋給了沈乾,想看看沈乾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想法。
“其實明太 祖上位之後,因誅殺功臣被後人詬病卸磨殺驢。
但我倒覺得不是,治國者必須以天下百姓為重。就算是舊部,若是犯了律法,違了綱紀,也是要懲罰的。
明太 祖不會因為舊情就心慈手軟,反而是雷霆手段治國。
如果能早點發現胡惟庸的心思,可能真的不會牽連那麼多人。”
沈乾一番話令朱元璋十分受用。
他出身布衣,所以,他深恨一切以職權謀私利,魚肉百姓的官員,他最見不得的,就是為官者不以百姓為重,反而作威作福。
又怎麼能因為這些腐敗官員是他的兄弟,他就能置若罔聞?
若說他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他可不認。
他坐上皇位後給各位兄弟加官進爵,還給了每個人一道免死鐵券,已經算仁至義盡。
既然沈乾也覺得早點下手為好,那現在的朱元璋,就是在等一個機會。
等胡惟庸露出狐狸尾巴,他就可以立刻行動。
他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布下天羅地網。
現在已經能確認胡惟庸定有蹊蹺了,估計收網的日子馬上就能到來了。
“先生,新的一批桌椅做好了,請先生過目。”有人來報。
“村長,我先去看看。”沈乾跟朱元璋打完招呼,便趕緊離開了。
他畫的桌椅圖紙出來以後,木匠就開始跟著做了,爭取做到一家一戶。
畢竟他是帶著任務來的,總要做點腳踏實地的實事,隻靠嘴上說的天花亂墜可不行,能夠實打實幫助朱家村提高生活質量才好。
李善長則跟在沈乾左右,視察工作。
但他的心思可不在這些桌椅上。
先前朱元璋回京,都沒有帶他。談話時也似乎刻意避開。
接著還問了那麼奇怪的問題,李善長如履薄冰,隻覺得腦袋上好像懸著一把隨時會掉下來的劍。
誒,對了,沈乾不是仙人嗎?又頗受朱元璋器重。
他說不定知道什麼!
“這批椅子的質量也不錯,要是打磨的時候......”
“先生,我有一事相問。”李善長打斷了沈乾的喃喃自語。
“老李你說,跟我別客氣。”
“我見這幾日村長都有些奇怪,似乎是有些心事。不知道先生知道什麼?”
“確實。不知為何,我那天跟他講完胡惟庸的故事之後,他就一直怪怪的。”
沈乾猜測可能是朱家村都是明朝朱家的後世,老朱又是村長,知道了明朝的那些事情,肯定會代入,所以情緒不太好。
“胡惟庸?”
李善長聽到了頗為熟悉的名字。
胡惟庸可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難不成在後麵會出事?
“對啊,胡惟庸裏通外國,對內則結黨營私居功自傲。因為胡惟庸一案牽連了不少人。”
李善長一驚,竟然還成了一件案子不成?
要知道朱元璋對不忠之臣最是深惡痛絕,假如胡惟庸犯了事,那他身邊的人肯定也要被徹查牽連。
那他豈不是也會......
“那......先生可知道一位李善長?”李善長開始問起了自己。
“誒,李書記,你也姓李,難不成這位李善長就是你的先祖?”
“是啊,我也很關心我的先祖如何了。”
“李善長維護提拔胡惟庸,對於胡惟庸的遊說又頗為動搖,因此也算是跟胡惟庸一黨了。
明太 祖第一次發現時給了李善長免死,但他卻並無感激之心,明太 祖便一直提防。
李善長與胡惟庸之間互相賄贈,經常偷偷私語,又幫胡惟庸藏匿不報。有人告發後,明太 祖親自下詔羅列他們的罪狀,整個李家都沒有逃過。”
“什麼?不可能!”李善長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內容。
他一心輔佐朱元璋,怎麼會想要幫助胡惟庸謀反?
李善長與朱元璋同心,一起出生入死,打下一片天地,乃是開國勳臣。
如今他作為人臣,名份已經到了極點。
假設他想自圖不軌,尚且有利可圖。但他年事已高,並無此等野心和氣力。
而今說他想幫助胡惟庸謀反,則是極為荒謬,大錯特錯了。
怎麼想都沒有足夠充分的理由,難不成他對胡惟庸,能比得過他對朱元璋?
“不過曆史上對此尚有爭議,我也說不好。老李,你也別太放在心上。”
畢竟誰聽到自己的先祖,是意圖謀反之輩,都不太能接受吧。
“不可能!欲取天下者無限,前仆後繼,卻都莫不為此粉身碎骨,覆宗絕祀,能保全自己腦袋的有幾個人呢?
李善長沒理由害了自己!”
沈乾點頭道:“說的也是。所以後來有臣子勸誡明太 祖,開國的有功之臣尚且得到了如此下場,那其他臣子該怎麼看,百姓又會怎麼想呢?
明太 祖應該也是覺得有道理,並沒有降罪於這個臣子。
後世追補開國名臣贈諡,也給了李善長諡號。”
李善長心中百般滋味,有震驚有冤屈,也有感歎。
身為臣子,伴君如伴虎,實在是要處處小心謹慎。
想來先前朱元璋對他忽然有了些提防,必定是因為沈乾說的這些事,朱元璋早就知道了。
這麼一想,朱元璋的行為倒也都合理了。
糊塗啊!
李善長暗自咬牙,原來他一心輔佐的陛下已經開始不信任他了。
現如今,他還能做什麼呢?
想要扭轉未來的事情,他該怎麼做?
俗話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朱元璋已經對他有所懷疑,他該怎麼證明他的衷心呢?
又或者,現在大明局勢已穩,無論是大明,還是陛下,都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先生,今日這番對話,還請先生莫要告知村長。”
李善長心裏已經有了打算,他想賭一賭,賭現下他對大明的貢獻,賭他與皇帝的情誼。
“嗯嗯,我都懂。”沈乾拍了拍李善長的肩膀,“不過都是好幾千年之前的事情了,你也不必在意。”
沒想到明朝後人對曆史反應這麼大。
老李應該是擔心這些曆史影響他與村長的關係,畢竟他倆的先祖說起來鬧得挺不愉快的,
既然老李在意,那沈乾不說就是了。
李善長跟著沈乾檢查完了桌椅,便說有事先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