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誰也沒想過,訂婚宴竟然如此順利。
這之後,沈公子來的越發勤快。
今日送些府裏小廚房的糕點,明日又說得了些好的胭脂水粉,後日又是時新的布匹。
他每來一日,我就要去見一回。
起初,我還強忍著,裝作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樣子。
後來,我有些煩了,當麵抱怨道:“阿策原不知,公子竟這樣空閑,不用去那些個歌樓楚館嗎,不想念那些小娘子們?”
沈公子折扇一搖,鳳眼微挑:“與阿策姑娘相比,那些個小娘子,多少有些庸俗了。”
“公子明知我並不是廟會上與你私相授受那人,為何要裝作不知?”我忍不住講破迷局。
“是或不是有什麼要緊,我也不是想娶那人,不過她報的是你的名號,我才來而已。”他還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實話說,早前我還有些失望,畢竟阿策姑娘聲名在外,卻居然做出私相授受這等敗壞門風的事,現在我反倒高興了,你雖是被人陷害,但我卻得了好姻緣,有什麼不好?”
“沈公子!”
“我叫沈誌定,小字阿桓。”他站在那裏,一襲白衣,長身玉立,竟然有了一種出塵飄逸之感,“阿策,我認真的,雖然開始是錯,但結局未必就是錯,你不如試一試?”
我心跳加速,慌了慌張地撥開他:“說......說什麼呢,我先走了。”
我落荒而逃,他在身後朗聲大笑:“阿策,不能帶著成見看我啊,我實則是個好人的。”
我若不是程懷瑾,真是程春晚,大概我真會動心。
程春晚死的有點可惜了,看來這位沈公子,聲名狼藉都是裝的,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何,他大概隻是韜光養晦罷了。
過了兩日,到了端陽節。
阿爹一早就叫我去一趟他的書房。
我才到門口,就看見阿爹的背影。
他站在書桌後,雙手捏著一封信,臉上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他抬頭看見我,招手叫我上前。
“阿爹。”我快走幾步,“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揚了揚手中的信,“我有一樁煩心事,想聽一聽你的看法。”
這倒是稀奇。
“東京來信,說兩個多月前,太子太傅家的五娘子因病去世了。”他停頓,“這本是家事,可不知為何,宸王殿下卻大怒,殺了丞相家的小公子,還把府裏的程二娘子剝去外衫,綁在東京府衙門前的柱子上羞辱,綁了一整日,直到官家下旨,宸王殿下才放她回去。”
我腦子裏嗡嗡的。
“這位宸王......是?”我試探性問到。
“宸王殿下就是皇三子陸昭,三年前,他自請前往邊關,立下了不世之功。一個月前回到京城受封,現下是儲君之位的熱門人選呢?”阿爹的語氣很是惆悵。
我的猜想得到證實,心裏的感覺很是複雜。
先是為他高興,他自幼不受寵,他娘死後,他雖是皇子,卻過著連宮人都不如的生活。當年,官家為表彰開國二十四功臣,讓這些人家的子弟與皇家子弟一塊兒在皇家學堂裏讀書,我便是在那時見到陸昭的。他長得很好看,旁人便罵他和他娘一樣都是狐媚人的主。說他是下賤胚子。
他總是第一個完成師傅交待的作業,旁人就說他這麼努力給誰看,難不成一個宮女生的孩子,還想圖謀大位。
他們打他,罵他,下了學還把他堵在花園裏,一群皇子帶著權貴子弟往他身上撒尿吐口水。
是我,攔在他前麵。
“阿瑜,你何必呢?”十五公主與我交好,勸我離他遠一點。
我隻是謝過她的好意,下一回還是繼續與他一起。
三年前,他自請前往邊關。
走之前他跟我說:“阿瑜,你等著,隻要三年,三年後我一定會來娶你,會給你一個風光無限的婚禮。”
如今,他做到了,我替他高興,雖然我死了。
除了高興,還有心疼。
陸昭說過,我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溫暖,可是在世人眼裏我已經死了。
他殺了玷辱了我的仇人,又羞辱了二姐姐,雖然他沒有殺她,但二姐姐心氣高,這比殺了她一定還難受。
“阿策,阿策?”阿爹的聲音將我從沉思中喚醒,“阿策,爹問你呢,你說,咱們現在怎麼做?”
“什麼?”我沒聽見方才他說的話,隻得又問一句。
“阿爹說,現在宸王和咱們本家太子太傅家,鬧的不可開交,程大人和丞相大人都在上折子參他呢,你看,咱們府要不要表明一下立場?”他說著又歎氣,他最是怕事,“阿爹記得,你與這位程五娘子有一麵之緣,依你看,這件事與程五娘子之死,可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