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了這道賜婚聖旨,我爹娘很是歡喜。
裴家隨便找個媒人來提親,和皇上禦筆賜婚,自是截然不同。
滿京城誰不誇我有福氣,讚秦家教女有方?
我爹笑得臉上新添了兩道褶子:「柔娘,你莫再使小性子了,我瞧著裴世子待你還是很看重的。」
之前媒人輕慢,我不願嫁,勉強算是情有可原。
如今裴植求來賜婚聖旨,給了秦家和我天大的體麵,我又還有不滿足的?
我怎麼滿足?
明知裴植猜忌我,要折辱我,要親手送我去死,我還要像上輩子一樣笑著嫁給他?
我做不到。
出嫁那日,丫鬟婆子們進了我的閨房後,紛紛驚叫出聲。
還有不穩重的小丫鬟嚇得打翻了銅盆。
這番動靜引得我爹娘都過來了:「大喜的日子,都冒冒失失的在幹什麼!」
沒有丫鬟婆子敢回話,都戰戰兢兢縮在一旁。
我爹娘進屋一看,兩眼一黑險些站不穩:「柔娘......你......你的臉!」
見我絲毫不驚不慌,我爹娘反應過來,我這一臉紅瘡都是我自己搞的鬼。
我爹怒罵:「你是要翻了天不成?!」
我不想翻了天,我也翻不了這天。
我隻是想有個清淨的洞房花燭夜。
上一世的洞房花燭夜,對我來說就是噩夢的開始。
裴植厭惡我,洞房花燭夜把我折磨得就像是一尾瀕死的魚。
進氣多出氣少。
我的陪嫁丫鬟給我沐浴時,忍不住哭出了聲。
被去而複返的裴植撞見了,當場發賣。
這一回,在起哄好事的眾賓客麵前,裴植挑開了我的紅蓋頭。
裴植還是那般如圭如璋,大紅的喜服映襯得他愈發俊美。
賓客們吸氣聲響成一片,裴植卻不怒反笑。
他眼眸幽深,送賓客出喜房前,深深地回望了我一眼。
裴植這樣的眼神,我上輩子見過太多回。
在床榻上淩虐我時,發賣我的陪嫁丫鬟時,納愛妾後我黯然神傷時,甚至親手將我鎖在祠堂裏等死的時候。
裴植都露出過這樣幽深陰暗的眼神。
他以我的痛苦為樂。
我屏住呼吸,生怕他去而複返,不顧我滿臉紅瘡,還要像上一世般淩虐我。
可那又如何?
我也不是痛得少了,無非是再接著痛下去罷了。
這般想著,在見到裴植後,我就生起的戰栗都停了下來。
我怨他、恨他,可更懼怕他。
這一世,我沒帶陪嫁丫鬟進裴府,留在喜房內伺候的都是裴家的丫鬟。
一日未進米水,換做上輩子才嫁進裴家的我,定是餓得抓心撓肝。
可上一輩子我在裴家挨過太多餓,這點餓早就算不得什麼。
丫鬟既不弄飯菜讓我吃,也不備水讓我沐浴。
算是喜憂參半。
裴植喜潔,絕不願意碰勞累一日未沐浴的我。
未曾想,裴植並不如我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