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穿著從前最喜歡的石榴紅衣裙出席,坐在宋聞璟的左下首。
我本不該坐這裏的,這裏本該是皇後娘娘的位置,我從前曾遠遠地見過她,是個很溫婉的美人。
前右相的嫡長女謝婉,家世長相樣樣不差。
隻可惜眼光稍差,偏偏喜歡宋聞璟這個瘋子。
她坐在我對麵朝我勾起一個笑容,溫婉端莊又落落大方,但是我現在沒心情看她。
我在找我的小將軍。
我找了一輪,最後才發現他獨自一人冒著外麵的風雪姍姍來遲。
我下意識地想起身卻聽見宋聞璟懶洋洋的聲音,“蘭貴人,注意自己的身份。”
掩在袖子裏的手幾乎要把手心攥出血來。
顧寒川好像注意到了這邊,隻抬起頭靜靜地看了我一眼,落座。
我咬著牙眼睜睜的看著他身邊的美人一個勁地往他身上貼,直到宋聞璟勾著我的腰把我摟在懷裏坐下。
“你說,要是顧寒川看見你和我親密的樣子,他會忍不住提刀上來砍了我嗎。”
“王城裏人人都說顧寒川克己複禮乃真君子,我還真想看看顧寒川發瘋的模樣。”
我掙紮著想脫離他的懷抱,“宋聞璟,別這樣,算我求你了。”
顧寒川不能殺了他,真要是殺了他,背在身上的千古罵名就再也洗不掉了。
顧家世代忠良,就算如今滿門隻剩下顧寒川一人。
我也絕對不允許宋聞璟這個瘋子去毀了顧寒川的名聲。
直到我看見顧寒川皺著眉頭不耐煩地把酒杯扔出去,酒杯落在地上轉了好幾個圈圈,最後立在大殿中央。
一時間,整個大殿上鴉雀無聲。
“愛卿,是這酒不合胃口?還是伺候的美人不合心意?若是不滿意,拖出去打殺了就是,何苦生這樣大的氣。”
我看見顧寒川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嘴唇緊緊地抿起。
宋聞璟摩挲著我的脖子,漫不經心,“愛卿在邊疆三年,這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左相的嫡長女才貌雙全是為良配,工部侍郎的小妹活潑浪漫,不知道......”
“邊疆戰事吃緊,失地未收,何敢貪戀兒女情長。”
我掙紮著想跑下去,卻被宋聞璟摟得更緊。
“顧家素來一夫一妻,臣早已娶妻,恐辜負陛下的一番美意。”
我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隻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宋聞璟親親我的臉頰,把頭放在我肩膀上,滿臉的挑釁,
“啊——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也不知道顧小將軍的夫人是不是也同朕的蘭貴人一樣,溫柔可人。”
......
我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寢宮裏,顧寒川離開的背影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眼前浮現。
我想抓住他,卻硬生生地撲了個空。
我忍不住痛哭出聲,一心隻祈禱著我寫給顧寒川的紙條能被喜兒順利交到顧寒川手裏。
就算,就算什麼也做不了,我也要告訴他,我愛的從來都隻有他一個人。
他心裏,大概也還是有我的罷。
門被人大力地踹開,我看見了宋聞璟黑沉著的臉色......和他身後被人押著帶上來的喜兒。
她渾身上下都是鞭痕,整個人都昏死過去,身上幾乎沒留下一塊好皮肉了。
我心一沉,隻仰頭把眼眶裏的淚一股腦全都憋了回去。
今日我親手交到喜兒手裏的書信又被宋聞璟親手扔回我臉上。
臉上一陣刺痛,鋒利的宣紙邊把我的臉頰生生劃出一道血痕。
“南喬,你好大的膽子!你是真忘了我今日和了說了些什麼,還是你以為你能在我眼皮子底搞這種小把戲。”
喜兒像一塊破布一樣被扔在他腳邊,“還是你以為憑著這個賤婢就能和顧寒川互訴衷腸?”
他拍拍喜兒的臉,“你倒是有點本事,能讓這個賤婢甘願冒死去給你送信。”
“南喬,你可真是不聽話,瞧瞧她這副模樣,又有人要因為你丟了性命了。”
“嘖,多好的一個小姑娘啊,也不知道午夜夢回你能不能睡的安穩。”
我赤著腳從塌上連滾帶爬地翻下來,扯住他的衣袖,勉強才從喉嚨裏擠出一點聲音來。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喜兒,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張,都是我逼她去的,和她沒關係。”
“求求你,饒她一命。”
他俯下身子扶起我,手掌擦幹淨我臉上的淚痕,臉上卻沒有笑意,“放過她?憑什麼?你能給我什麼讓我放她一馬?”
我攥著他衣擺的手緊了緊,聲音啞的不像話,我還記得我那天說的話。
我說,隻要我有的,陛下想要,我全都能給你。
還請陛下高抬貴手,饒她一命。
其實我能給他的,他貪圖的,也不過是我這一身的皮肉罷了。
或許有些人天生命該如此,一輩子寄人籬下,一輩子都不能得償所願。
天有道,自不會讓良善之人受盡委屈,不會讓相愛之人不能相守。
可是亂世風雲起,我才發現,連老天都被蒙了眼 。
這亂世裏本就是沒有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