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我已經被安頓在寢殿。
“阿若姐姐,你可醒了!”
同住的小丫頭櫻 桃驚喜地開口,“你都不知道你暈倒了多久呢,不過皇後娘娘特意說過,你可以休息三日再去伺候......”
我試著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身體,唇齒間幹渴異常,便沒有回應櫻 桃的話。
疼痛和疲倦席卷而來,我搖了搖並不清醒的大腦,想要快速的找回狀態。
櫻 桃見我不回,卻也不惱,自顧自說著,“這次鳳儀宮大火,皇上下令徹查,好像是天氣幹燥的緣故,後院的幹草起了火燃起來了。”
我合了合眼,啞著嗓子道,“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有一整夜吧,這會兒都晌午了,你才醒過來。”櫻 桃歎息一聲,“你被送回來的時候才嚇人呢,灰頭土臉的,胳膊上還燒了那麼大的一個傷!”
聞言,我望向手臂,果然已經被包裹嚴實,其中的草藥散發出的陣陣清香讓我的神智稍清明了些。
“還有你的腿,李太醫說了,得養上幾個月才能好......”
櫻 桃的話還未說完,我就已經翻身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向鳳儀宮的方向。
“誒,阿若!”
見我要走,櫻 桃幾步走到我的麵前,“你的傷還沒養好,這是要去哪裏?”
“我要去鳳儀宮,皇後宮裏的菊 花不能沒人伺候。”我頭也不回的丟下了這句話,毅然決然地往皇後宮中走去。
到了鳳儀宮,才發現那日的火燒得熱烈,鳳儀宮修繕,皇後暫居景仁宮。
待我趕到景仁宮時,皇後剛用過午膳,在房內歇息。
而她身邊的秋水正守在門口,見我來了,朝我走了幾步,“娘娘怕是歇下了,不是許了你休息三日麼?怎得這會子就來了。”
我乖順地斂著眉目,“秋水姑姑,奴婢擔心皇後娘娘與那株菊 花,醒了後便忙趕了過來。”
見秋水麵露猶豫,我善解人意地後退幾步,“既是娘娘正在休息,奴婢在門口候著便是,待娘娘醒來,奴婢再進去問安。”
大抵是覺得我護主心切,人又忠實聽話,秋水並未為難我,而是讓我暫且去傭人房中休息。
臨走前,她寬慰我休息片刻,待皇後娘娘醒了,就來喚我。
我躬身行禮,客氣而恭順地送走秋水,獨自一人坐在傭人房裏候著。
一炷香的功夫,秋水打開木門,“娘娘醒了,你且快去罷。”
我不敢耽擱,起身走入大殿。
“奴婢給皇後娘娘請安,那日娘娘被火勢嚇得驚懼,先下可好些了?”我走進宮室,深深地叩頭,“奴婢昏睡了一整晚,來得稍晚了些,請娘娘責罰。”
皇後望著我的目光帶著些許慈祥和仁愛,“本宮說了許你休息三日,你倒好,剛醒就忙著過來了。”
雖是責怪,但我也聽出了她話裏隱隱的擔憂。
看來,這次我舍命保護皇後和人麵菊 花,是賭對了。
“你人伶俐,又在花草上用心,以後便留在本宮身邊好好做罷。”皇後朝我一笑,“讓秋水給你安排一處住處,你同她們這些丫鬟一同住在景仁宮,日後來回也方便些。”
我抿唇,垂眸行禮,“多謝皇後娘娘,奴婢定不辜負娘娘所望。”
搬進景仁宮的下人房後,我終於如願接近皇後,成了她少有的近身侍婢。
除去侍弄人麵菊之外,我偶爾也能聽到些許宮闈秘事。
比如三皇子永暉不是因病去世,而是皇後娘娘見不慣慧貴妃跋扈,設計害死了她唯一的兒子;
比如芳貴人小產後精神失常的原因是淑妃在她的寧神香中下藥;
再比如......
鳳儀天下的皇後娘娘與當朝國師那段淵源。
自從我救了皇後,她對我的信任日益加深,甚至在國師露夜前來時,並未過於避諱。
人麵菊每日以鮮血澆灌,鮮血入土後,還需要用小鏟子細細鬆土,保證根 莖能夠吸收到更多的營養。
血腥味縈繞在鼻尖,我對此習以為常,屏息為人麵菊疏鬆花土。
“這就是你新選出來的存菊?”國師一襲黑袍,長發披散,饒有興致地看向我,“瞧著倒是比上一個溫柔些,那丫頭眼裏總有股子叛逆,讓人生厭。”
皇後莞爾一笑,拿起一粒桃花酥遞了過去,“之前那不懂事的早就碾成肉泥,滋養菊 花了,能為菊 花效力,也是她的福氣。”
“這株菊 花大抵要成熟了,換個仔細些的也好,能照顧的更用心些。”國師一手撐頭,遙遙望向我身前的這株菊 花,“到時候以菊 花入藥,姐姐這張臉,定會愈發嬌嫩......”
聽著他的話,我隻覺得胃裏翻江倒海,血腥味無孔不入地鑽入我的鼻腔。
“皇後娘娘,奴婢先告退了。”
我埋著頭退下,強撐著來到宮牆邊,扶著牆吐了出來。
燈火通明的大殿內,皇後和國師的身影被燭光投在窗前,我看著他們二人相擁在一起,熄滅了燭火。
在景仁宮越久,我知道的秘密就越多。
皇上政務繁忙,平日裏很少踏足後宮,正好給了皇後與國師暗通款曲的機會。
皇後和國師原是本家兄妹,二人都姓許,我也曾偶然聽過國師喚皇後姐姐,大抵是為了某些情 趣故意為之。
因著這層身份,國師出入後宮也便利了許多,這麼多年竟都沒引起皇上的懷疑。
上一任存菊在侍弄菊 花時不小心碰掉了一片葉子,恰逢國師在鳳儀宮裏,當即動了怒。
皇後以儆效尤,賜了錘泥之刑。
所謂錘泥,便是將人放入巨大的石臼之中,從四肢開始,以石頭製成的搗棒一點點搗碎。
有些人意誌堅強,四肢被搗成肉泥,人卻還有思緒,隻能一次又一次被疼暈過去,直到活生生被搗碎。
我不斷咀嚼著這些信息,隻覺得一陣又一陣的惡心,午夜夢回時,總夢見姐姐朝我跪地哭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