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雙目赤紅,嘴裏隻重複著一句話,殺了皇後。
是了,上一任的存菊,是我的姐姐。
她被搗棒搗得不成 人形,到最後,隻剩下了一碗血腥的肉泥。
阿姐一向謹慎小心,怎麼會故意碰掉人麵菊 花的葉子?
何況那菊 花,阿姐最了解不過。
我稍加打聽,就得知了那天發生的事情真相。
實際上阿姐並非做得不好,她一直非常出色,人麵菊 花掉了一片葉子也並不是什麼滔天大罪。
畢竟皇後需要的是開盛的菊 花,而不是花葉。
阿姐被罰,不過是因為那日皇上嘉獎有功之臣,順便為國師指了一位閨秀成婚。
皇後與國師糾纏多年,她怎麼肯眼見著他與其他人在一起?
而我的阿姐,莫名地成為了這場政治鬥爭的犧牲品,為了皇後堵著的一口氣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我盯著那盆人麵菊 花,心中掠過絲絲恨意。
經過這段時間的精心照顧,菊 花生長的異常旺盛,花瓣組合而成的那張人麵也愈發明顯。
我能認得出來,這張臉和阿姐的臉相似。
阿姐的血肉與菊 花融為一體,她的靈識也因此注入花中,等待喚醒。
這株植物是西涼特有的,我與阿姐對此再熟悉不過,畢竟我和她,同為前朝西涼的公主。
王朝顛覆,阿姐心中想的是複仇,我卻沒有這般想法,在阿姐的保護下,我隻想安穩度日。
直到阿姐離我而去,我才恨毒了皇後,欲將殺之而後快。
甘草與鬆槐研磨成粉,加入澆灌人麵菊 花的鮮血之中,便能讓菊 花旺盛生長。
除此之外,還能讓菊 花生出靈智。
這件事國師不知道,皇後更不知道,唯有我與阿姐知道。
人麵菊 花,乃是大茗王朝特有。
王朝顛覆,公主隻能淪為宮中婢女,受人差使。
我和阿姐,都是這樣的人。
一壺伴有甘草鬆槐的鮮血澆入根 莖,菊 花的枝蔓變得更為粗壯,中間的那張人臉也愈發明顯,和阿姐很像。
我欣慰地撫著菊 花的枝葉,“阿姐,菊 花重塑了你的靈識,這也算是給你個交代了罷。”
這株菊 花吸食了阿姐的骨肉,所生出來的靈識,自然是阿姐的。
一陣清風拂過,菊 花輕輕地抖了抖,仿佛回應我一般。
往後的日子裏,我故意引了不少的宮女太監靠近菊 花,眼睜睜看著菊 花張開血盆大口,將人吞食入腹。
咀嚼骨骼的聲音不斷傳來,我習以為常地清理好地麵。
“存菊,這菊 花長得好像更好了些,往後就放在這院子裏罷,本宮經常來瞧它便是。”皇後午睡醒來,站在我身後,如此吩咐道。
我自然樂於應允,皇後愈發接近菊 花,愈能被菊 花所散發出來的花粉侵蝕心智,引發咳疾痛風。
害死阿姐的人,終究會受到報應。
春去秋來,皇上終於來了後宮,前朝事忙,他已經月餘沒有來景仁宮了。
巧的是,他來那時,我正在宮內侍弄內務府新送來的香水百合。
那一抹明黃在前,身後跟著繁複的儀仗,男人的氣度不凡,象征著權利和高貴。
“這些日子西北戰事吃緊,朕許久沒來看皇後,不知皇後的身子可好些了?”男人斂袍坐下,手中把玩著那串佛珠,“那幾個大臣中也沒有可用之人,都是些俗物。”
皇後被菊 花滋養得容光煥發,嬌嫩的臉上滿是笑意,聽說皇上要來,她特地換了身溫婉的宮裝。
她熟知皇帝和國師的喜好,會以不同的態度麵對這兩個男人。
“國事繁忙,皇上喝盞蜜羹罷,臣妾特地叫人做的。”皇後善解人意地笑著,舀起一勺蜜羹,體貼地遞到皇帝唇邊。
皇帝微微一頓,眼神之中閃過一絲落寞,到底還是配合地抿了一口。
我的眉頭一跳,眨眼間便看出,皇帝似乎和皇後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一方是被國事所困的天子,另一方則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養尊處優的皇後。
夏蟲不可語冰。
皇後瞧出了皇帝的沉默,急忙尋找話題,“皇上,您瞧院子裏的菊 花長得愈發好了,象征著大興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呢。”
皇帝麵色稍緩了些,抬頭望向院子時,目光在我身上掠過,“這丫鬟倒是瞧著眼生。”
“這是臣妾新納的存菊,負責侍弄景仁宮中的花草。”皇後嬌俏一笑,“她人伶俐,辦事也快,倒是頗得本宮的喜愛。”
聞言,我低著頭朝前走了幾步,垂著眉眼緩緩行禮,“皇上萬安,奴婢存菊。”
“倒是有幾分本事,朕剛才瞧著,外頭那盆菊 花勢頭正旺,估計是你的功勞。”沉穩的男聲在我耳邊響起。
我抿唇,恭順地應著,“皇上謬讚,養花如養人,定要知道脾氣秉性才是,何況菊 花乃花中隱士,不似芍藥那般妖豔無格,大隱隱於市,便是如此道理。”
一聲輕笑傳來,餘光之中,男人的麵色似乎好了幾分。
他不住地攏著那串佛珠,珠子碰撞,發出輕響聲。
我深知點到即止的道理,話已至此,無需多言。
“皇後娘娘,宮中的香水百合已經插瓶,奴婢先行告退了。”我得體地打了聲招呼,低眉順眼地退下。
臨走前,我還狀若小心無意地回過頭,眸子微挑,眼波含情。
傍晚,皇帝身邊的夏公公特地來了景仁宮一趟,顯得十分匆忙。
他是皇帝的心腹,也是皇宮中的實權人物,掌管著宮中的一些重要職位。
他的到來無疑是一件大事,讓整個景仁宮都陷入了緊張之中,氣氛十分凝重。
我們都在猜測他來的目的,但誰也不敢多問一句,生怕惹怒了夏公公。
“哪位是存菊姑娘?人在哪裏?”
夏公公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讓房間裏不再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