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雨如注,電閃雷鳴。
我遲遲未能入睡,謝霖也是一樣。
他在我身邊輾轉反側,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在想些什麼。
微弱的白光頻頻在他那側亮起。
我忍不住猜想,他到底是在刷視頻,還是在跟人聊天?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忽地,我聽見他輕手輕腳地掀開了被子,下了床。
棉質拖鞋摩擦地板,發出極為輕微的聲響。
我知道他要去哪裏,這令我備受煎熬。
「阿霖。」
我輕聲喚他,努力克製住情緒。
他的動作驟然一頓,能感受到片刻的遲疑。
床墊發出微響,他俯過身來,靠近到我身旁。
「一一?」
是疑問句,帶著試探。
我緊閉雙眼,喉頭哽咽,沒有回應。
片刻後,身上的被子緊了緊。
以為那是我的夢囈,他再度下了床,朝門邊走去。
他的步子極輕,卻像是重重踩在我的心上。
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我終於難以忍受,失聲痛哭起來。
風狂雨暴的夜晚,他離開了我,走向了林月。
一如我追逐在他身後的那些年。
其實我心裏知道,從林月回來的那一刻起,謝霖就在逐漸離我而去。
隻是我不甘心,不甘心我傾盡全力的十年,比不上她一句話的重量。
我很想欺騙自己,想要一個好的結局。
可他今晚的舉動已經給出了答案,我不會是他的偏愛。
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隱約間,窸窸窣窣的攀談聲從門外傳來。
我忍住嗚咽,躡手躡腳地爬了過去,俯在門上偷聽。
他們在討論年少時的舊事。
林月語調雀躍,難掩興奮。
經過謝霖反複提醒,才略微壓低了聲線。
或許她本就不打算隱瞞,把我驚醒了,反而更好。
畢竟,與她對峙,狼狽不堪的人從來都是我。
摩挲著勒出紅痕的手指,我淚如雨下。
終於狠下心,摘掉了那顆並不舒適的戒指。
患得患失的十年,該結束了。
隔天清晨。
我醒來時,他們已經走了。
我並不意外,他們本就說好了要去高中時的早點鋪。
沙發上疊著兩床被子,他陪在她的身邊,足足一夜。
茶幾上擺著半壺果茶,還有切了一半的蛋糕。
那是謝霖專程為我買的蛋糕,我沒舍得吃,本想在情人節和他一同分享。
沒想到,卻成了他們的夜宵。
收拾行李時,我打量起這個家。
忽然發現,偌大的房子裏,屬於我的東西,甚至塞不滿一個行李箱。
就像我在謝霖心中,也隻占據了極小的位置。
整理好一切,我拖著箱子,打開了門。
卻迎麵撞見了回來的謝霖。
他提著一袋早點,看起來心情不錯。
正要遞豆漿給我,一垂眼,發現了我手中的行李箱,猛然一愣,
「一一。」他拽住我的手臂,神情疑惑地問:「你要去哪裏?」
我揮開他的手,連笑都無法敷衍,淡淡回應:「謝霖,我們分手吧。」
「你說什麼?」他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還帶有一點荒唐。
我指著那兩床被子,問他昨晚睡在哪裏。
他眼中閃過刹那的無措,立刻握住我的手,滿臉真摯地解釋。
他說不是我想的那樣,說林月有童年陰影,說她害怕打雷,說......
「那我呢?」我打斷他的話,直視他的雙眼,失控吼叫道:「我算什麼呢?」
「為什麼明明是我的未婚夫,卻在晚上陪著別的女人?」
他沉默一瞬,聲音有些壓抑地回複我:「一一,林月她怕打雷,她沒你勇敢。」
勇敢?
我恍然想起三年前的那晚,也是同樣的雨夜。
林月在登山時不小心弄丟了手鏈,她想去找,卻被驚雷嚇到,縮在謝霖懷中瑟瑟發抖。
那晚天很黑,風很大,我很害怕。
可他拜托我去找,我就去了。
找回手鏈的代價,是我摔破了膝蓋,剮蹭掉一大塊皮肉。
我返回營帳時,渾身濕透,冷得發僵,站都站不穩。
他卻把自己的衣服脫下,披到了林月身上。
一句「你好勇敢」,就雲淡風輕地帶過了一切。
的確,在他記憶中,我一直很勇敢。
因為我不曾被愛。
我也不會再奢求他愛我。
「一一,別鬧情緒了,我帶你去吃你最愛吃的川菜,好不好?」以為我在賭氣,他俯下身來,張手想要抱我。
我迅速後退,避開了他朝我伸來的雙手。
像是終於意識到我要離開,他顯露出一絲慌亂。
硬是杵在門邊,不讓我走。
急切的神情,跟昨晚挽留林月時一模一樣。
我望著他低垂的眼眸,那裏麵倒映著我的模樣,憔悴可悲。
突然就覺得很沒意思。
「謝霖,其實我不愛吃川菜,是你愛吃,我才假裝喜歡。」
「可喜歡是裝不出來的,我陪你吃了十年,依然覺得難以下咽。」
「我不想再勉強自己,你也不必再逢場作戲。」
他愣神的瞬息,我使出渾身力氣,推開了他。
拉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