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看著她身上穿的縫縫補補了好幾個補丁的衣服，還有那雙滿是老繭的雙手，以及和歲數並不對稱的蒼老麵龐，大概也能夠猜到她尋死覓活是為了什麼。

“這也不能怪她，她男人把家裏的錢都給賭光了，還天天打她。”

周圍的鄰居說起來也是感慨得很。

我撩起她的袖子一看，果然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一看就是舊傷疊著新傷，看得人萬分心酸。

就算是二十一世紀，家暴的新聞也還是層出不窮，更何況是現在。

“人活著總還是有希望的。”

我抓著她的手，讓她看著我的眼睛。

“要不要過來幫忙？”

說完，我看了一眼老師傅。

老師傅也跟著點了點頭。

今天一天病人雖然不多，但是因為人·流量明顯增大，診所裏人手不夠，從診療到抓藥都是她跟老師傅兩個人負責，當然會累。

以前我自己就算坐一天門診，都沒什麼大事。

“我......真的可以嗎？”

那農婦怯生生的，顯然相當不自信。

“就過來打打雜，學著幫忙一起抓藥，你要是不想回家，還可以住在這裏，對吧，老師傅？”

老師傅繼續點了點頭。

隻不過，那些鄰居們卻神色各異。

送人過來是他們的好心，但是我的建議顯然跟他們的價值觀背道而馳。

夫妻吵架再怎麼樣也都是夫妻之間的事情。

我現在這麼建議，豈不是等於在讓他們夫妻倆分開？

“你可以考慮考慮，不用急著做決定。”

我也不想顯得很著急似的。

“好的，謝謝江醫生。”

那農婦從病床上下來，準備回家。

我細細囑咐了一番還需要好好休養，送他們出門。

等他們走遠了，我還能聽到那些鄰居們在勸那農婦不要聽我的。

我歎了口氣。

收工後正在回家路上，半路就被一個還算臉熟的阿姨給攔了下來。

“婉玉啊！之前你賣東西的時候送的那些糖果，還有沒有啊，阿姨覺得不錯，想要買一點。”

“沒事！我再送您一點！您跟我回家去拿吧。”

我挽著這老鄰居的手，熱絡得給她拉到了家裏，交給婆婆周麗雲先應付一番，自己去房間裏拿糖果。

其實我都不記得這糖果是我什麼時候買的了，我並不是一個愛吃糖的人，可能是大采購的時候看到它打折，所以就扔了幾袋進購物車裏。

“麗雲啊！你這個媳婦現在是真不錯，不過之前說的打算開個超市，準備什麼時候開啊？我們現在可都等著呢！”

我從房間裏出來就聽見老鄰居在打聽超市的消息。

最近因為診所裏太忙，導致我實在是沒什麼時候推進超市這個事情。

“來，阿姨，您要的糖果，您拿好。”

我隨手找了一塊布，把散裝的糖果包起來。

那糖紙花花綠綠的，其實挺好看的。

以前小的時候還就會收集這種糖紙。

“謝謝謝謝！”

老鄰居接過糖，看向我的眼神是萬分滿意。

“以前聽村裏的人說你哪裏哪裏不好，我還信了，現在看看，你簡直是活菩薩下凡！”

雖然可能是因為有些拿人手短，所以老鄰居不住得誇我。

“過獎了。”

我笑著回應。

送走了老鄰居之後，周麗雲把我拉到了一邊。

“婉玉，我知道你最近工作忙，但是也有好幾個熟人來問你這超市打算什麼開？你看看這——”

沒想到顧客們都已經有些忍不住了。

這實在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這樣吧，明天我跟診所裏的老師傅商量看看，把診所隔壁的一個空閑的小房間改造成小超市。”

“好好好！”

周麗雲顯然相當高興。

“媽，等小超市開起來，還得麻煩您去替我看顧一下。”

“你放心，隻要你用得到的地方，跟媽說！”

她現在這是什麼都聽我的，倒是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江婉玉！”

這邊我剛跟婆婆聊完，那邊林瑩瑩就又冒了出來。

“怎麼了？”

我回頭看她，見她神情一臉躊躇，大概就知道她是為了什麼。

“想喝咖啡？”

“早上你給我喝的就是咖啡？”

這個年代的人當然聽說過咖啡，不過咖啡還並沒有普及到大家的日常生活中，很多時候，都是城鎮裏的那些過得還算“小資”的家庭才會喝這些東西。

“當然。”

我點了點頭，示意林瑩瑩跟我走進廚房。

從廚房角落的一個櫃子裏，我把早上放進去的咖啡豆拿出來，在林瑩瑩的麵前晃了晃。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伸手就要來拿。

我轉身避開。

“明天早上再喝，這東西大晚上喝，你也不怕睡不著。”

知道我說的並不是假話，林瑩瑩“哦”了一聲，默默得轉身離開了。

等到了晚飯時間，林柏道也還是沒有回來。

“別等了，先吃飯吧。”

周麗雲端了飯菜出來，先招呼我們吃飯。

林大牛和林瑩瑩是一點擔心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就埋頭開吃。

我肯定是放心不下。

還不就是因為早上林瑩瑩說的那些事。

“我去給他送飯。”

進廚房打包了一份晚飯後，我也不顧周麗雲在身後的呼喚，出門向著林柏道的廠走去。

沒想到出門的時候天還是晴的，走到半道上，居然開始下起了雨。

夏夜的雷雨來得實在是太快，我把拎著的便當盒抱在懷裏，看著廠子就在不遠處，心下一橫，也不找地方躲雨了，直接撒腿就跑。

“轟隆隆——”

雷在天邊炸響，大雨如同瓢潑一般，劈裏啪啦就掉了下來。

“真不給麵子啊！”

我一邊心中暗暗吐槽，一麵加快速度朝著依舊燈火通明的廠子跑去。

“江......嫂子！”

廠裏的保安站在保安亭裏，見到我本來下意識得就要喊名字，反應過來之後趕緊改口，從裏頭拿了把傘給我。

我一看，這應該是保安自己的傘，當然不能要。

“沒事，就那麼點路。”

從保安亭到林柏道的辦公室，其實也就一百米的距離。

我衝過去，推開林柏道辦公室的門，正準備喊他吃飯，結果一抬頭，就看到裏頭站滿了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