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指婚-少年初愁

十三歲那年。

皇帝舅舅病倒了，我記憶中強大的好似永遠不會倒下的神變得孱弱。

一雙骨瘦如柴的手，布滿了皺紋，緊緊抓著爹爹：

『朕這輩子虧欠了皇後，失去了小公主是我的報應。』

那天，我第一次看見高貴冰冷的皇後娘娘紅了眼。

但她隻是遠遠地站著，看著貴妃娘娘與她的愛人道別。

轉過身的瞬間，好像有什麼落到了地上，洇開了一片小小的水漬。

『現下家裏隻有寧兒一個女孩子，自要為她打算。』

『讓寧兒嫁給安兒吧，皇宮不適合寧兒。』

滿室的悲傷中，我紅著眼眶。

絲毫沒有發現身後一道黯然的目光緊緊鎖著我。

爹爹帶我出宮的時候，碰到了等在外麵的昭哥哥。

他們久久的對視，爹爹麵露不忍，昭哥哥滿眼懇求。

半晌，爹爹彎腰拜了下去：『殿下天潢貴胄，小女粗鄙，不堪為配。』

『況宮規森嚴，小女生性散漫，臣一生所求，不過膝下這一女安樂。』

『願為殿下鞠躬盡瘁，先皇遺詔未落，隻求殿下，莫要糊塗。』

我看著昭哥哥的臉色一寸寸蒼白，半晌，他緩緩地俯身，扶起父親。

『如卿所願！』

離開前，我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昭哥哥，夕陽拉著他長長的影子，灑在朱紅色的宮牆上。

那時的我不懂，為何他看著那麼可憐，是爹爹口中那些我聽不懂的話傷了他嗎？

自那天起，百姓對舅舅的稱呼從皇上變成了先皇。

新的皇上變成了昭哥哥，他變得愈發忙碌了。

我經常十天半個月不見他，就連他以前給我紮的風箏都落滿了灰塵。

爹爹告訴我，昭哥哥現在是皇上了，我不能再隨意撒嬌。

要叫他皇上，要穩重知禮。

於是，再次見到昭哥哥，哦，不對，皇上的時候。

我牢牢聽從爹爹的叮囑，行了一個舉止端莊，覲見皇上的禮。

可我分明看見了皇上眼中一瞬間的黯然，嘴角的笑容慢慢塌陷，最終歸於平靜。

我也不喜歡，這樣端正的禮儀，生生的隔開了人與人的溫情。

讓人再也看不清對麵人的麵容。

看著皇位上高貴威儀的天子，我好像忽然感覺到了他的孤獨。

長大真不好，我一邊歎著氣，一邊走向了自年少起就在我身後的少年。

『人為什麼要長大？』

容安摸著我的頭，溫柔的笑著：『大概是因為，總有些事情，是長大才能做的吧。』

看著我一知半解的眼神。

容安用力揉了揉我的頭：『傻姑娘，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我氣紅了臉，這人忒討厭，我剛剛梳好的新發型，都沒有誇一句就弄亂了。

眼前的少年牽著我，像小時候一般，走向了我的十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