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因為韓天一直在玻璃屋中,宋子衿就一直發來風景照。
浪漫的法國,熱情的西班牙,唯美的意大利。
當然,還有一張,是他大學時候拍的,少年坐在窗口,聽蟬鳴聲聲,寫青春年華,卻說墨色太淡,寫不出自己的昂蕩不羈。
他說,這張照片必須讓我做桌麵。
宣示主權用的,也是回國我能認出他的憑證。
我說,隻要你在我心裏某個角落,就是永不過期的憑證。
現在我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承諾如同蟬翼,本就稀薄寡淡,珍惜的從來不是我,而是經不起猜的緣分。
我們湊巧相遇。
車窗外,水霧裏,墨鏡青年那精致到不像話的麵容,如天使下凡。
可惜,我忘記了,就算是天使,也可能是墮天使。
宋子衿曾問我,要是見麵,在什麼樣的場景。
我說,無所謂,隻要如雨斜斜,那風就來了。
他說,那我粲然,肯定是因為你在雨中。
我驚訝他不但和我心意相通,還能反過來撩得比我更狠。
姐會怕你?
於是繼續:那指尖的雨淌進你的心間,你就能見到我的一雙望眼。
我知道他現在看不見,他也不敢說太多未來。
畢竟之前連眼睛兩個字在他麵前都不能提。
在我說完後,明顯聽見了他深深吸了一下鼻子。
8
手機裏,寬慰我的話,還在繼續溫柔地款款而來。
我看著手機屏幕良久,才發了個信息過去:
“宋子衿。|”
“你眼睛快恢複了對嗎?”
9
第二天的片場,我又一次見到了鐘雪兒。
她算是空降劇組,聽著助理在那念著修改的劇本洋洋得意。
我隻覺得好笑,看似隻有我的戲份被刪減,可是影響到的卻是和我演對手戲的演員,甚至男女主的戲份都要大改。
眾人都麵露不悅卻礙於她背後的金主不敢聲張。
鐘雪兒抹著口紅,化妝鏡裏,瞥見換裝的我。
她忽然指了指劇本一處,丹鳳眼張揚地輕佻,和編劇耳語了幾句,就有工作人員衝我招手。
劇本朝著我一遞,在我伸手的時候,卻故意掉落腳邊。
我膝蓋微曲,因為古裝專用的鞋,差不多是跪在她跟前。
眼前坐著的人,神情得意,似乎對我的卑微十足享受。
我簡直無語,難得見識到一個人可以如此惡趣味。
牙齦都快咬疼了,垂眸拚命壓抑著胸口的鬱結,唯喉嚨輕蔑冷哼一下。
“真夠賤。”
三個字一字一頓,很輕,卻清晰地落在我耳中,如毒蛇吐信。
情緒在那刻差點爆發,指甲都被嵌入手心生疼,被我死命隱忍住。
10
和瞎眼小王子的聊天記錄結束在他不知道哪裏找到的一張貓貓要抱抱的圖。
宋子衿確實逐漸在恢複,隻是他還不能在日光裏,他還不能長時間看手機,甚至看人還不能看清對方容貌。
但,不可否認,確實情況一天比一天好。
——你怎麼知道?
——我眼睛好了,想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你。
——我夢裏都是你,老婆你會不會和我想的一樣。
——快兩年了吧?
——等我這部戲好了,我就退圈陪你。
——好
——我太開心了,本來就不用你辛苦,我好歹是宋氏繼承人。
——可是我怕別人說我是心機女上位。
——胡說八道。
——我追你的時候,你又不知道我家境。明明是我心機男不要臉。
——老婆抱抱圖。
信息發送到這裏,我也看完了改動後劇本,腦海裏重複著宋子衿的話。
不知者無罪,但是知而不為,是不是一種不可否認的罪孽。
心上那抹傷痕,隱隱流血。
11
我在和宋子衿確認關係前,隻有我和韓天相依為命。
一路走來,好像除了閨蜜蘇木,沒有別人了。
爸爸肝癌,媽媽遠飛,各種人性最醜陋的一麵我都見過。
少女時代,一直頭頂陰雲。
總覺為什麼要被生出來。
在那段精神隨時奔潰的日子裏,是唯一的知己蘇木不離不棄。
我不可能認輸的。
鐘雪兒以為這點伎倆,就能拿捏我。
宋子衿那天之後,也沒有再到劇組來威脅。
一切入石沉大海。
可惜,我卻是冰山下的火種,外表清冷孤傲,內在熱血奔騰。
姐姐我不會逆來順受,更不會咽下這口惡氣。
12
總所周知,現在的電影電視,都會出預告片。
甚至為了熱度,開個影迷見麵會。
有些媒體喜歡抓熱點,別說鐘雪兒和我之間有太多的東西可以挖。
就連她作為女配搶C位這點,我就看見一旁的女主早已白眼翻上天了。
會場一布置好,就看見好幾個八卦媒體在那提問。
我在最邊上,聽著一個個問題,低頭看著宋子衿發來的信息。
——老婆,還有一周我就可以看見你了。
——回頭宋氏集團接風宴,我就宣布和你關係,好不好?
我在那嗯了一聲,忽然一家媒體記者衝我提問。
“韓小姐。”
我起身,頷首點頭,對她微微一笑,
“聽說你的戲份被刪減,和女二鐘小姐有關。”
“劇情需要,聽從安排。”
我回答地很客套,記者顯然不想放過我,話鋒一轉。
“據說現在很多戲裏,有數字小姐存在。是不是您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淪落成女N號。
可沒等我回答。
這部戲的女主搶了話頭。
“你別為難韓小姐了,她好歹是211大學畢業的,背台詞跟玩一樣。”
記者看向她,表情玩味。
我瞬間明白,這個記者可能是臥底!
於是莫名一股熱血湧上心尖,像是戰栗,更像是要發起進攻。
“各位要是還有疑問,不如這樣。”
我突然甩出的鉤子讓會場一下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看過來。
我和女主對視了一眼後,舉起話筒,笑意似春。
“既然咱們咱們女主姐姐開口這麼說了,我倒提議現場直接對台詞吧,反正都是剛背過的,正好讓大家感受下電影的精彩度。”
眼神落在某人身上,她明顯慌張起來。
“大家應該都不怕吧?”
自然沒人異議,表情各自精彩。
鐘雪兒支支吾吾開口:“我最近行程太多,怕串詞。”
我坐下,似笑非笑。
隔著兩個位置,我都知道,有雙眼睛正怨毒看向我。
14
盡管營銷號在那鋪天蓋地尬吹鐘雪兒的容貌,演技,甚至人設。
但我知道,這個記者所在的這個媒體,發文一向以犀利著稱。
並且,演技這個東西,從來就不是靠尬吹就可以吹出來的。
看著那個提問的記者眼睛發亮。
我估計,這一周夠鐘雪兒花錢公關的。
發布會結束時,宋子衿已經打來了第十個語音,我接聽後,對麵的聲音如同一個吃不到糖的孩子,軟糯中夾雜醋意。
“發布會怎麼樣?寶寶?”
他每每喊我寶寶時,如同一隻爭寵的小奶狗,那種嗯嗯啊啊的哼唧聲,讓我暗暗感慨,原來男人撒嬌同樣要人命。
“超級爽。”
我勾著唇,聲音裏有著以前所沒有的愉悅。
他似是被我感染,聲音也跟著一起輕快起來。
“爽?你做了什麼?演個女N還爽?這是什麼大戲啊,會火嗎?!”
“肯定啊,話說等上映後,你為我包場?”
“啊呀,我才不要,你火了後會有人跟我搶你!我更希望,你這輩子都默默無聞,被我藏起來一個人喜歡。”
手機上他又不厭其煩和我說著些有的沒的,直到我打了一哈欠後,迷迷糊糊聽見他忽然很認真地問:
“我回國你不會躲我吧。”
“不會。”我說得比他還認真。
我心上的傷口才好一點,當然需要他跪搓衣板才更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