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瞎子看見愛情

4

我在醫院醒來的那刻，隻覺得渾身冷得發抖，嗓子幹得不能說話。

護士在手機通訊錄裏，找到了我弟弟。

很湊巧，所在醫院正好是準備給他移植骨髓的這家。

弟弟穿著隔離服，眼中露出擔憂：“姐姐，你沒事吧。”

“沒事，片場拍戲累的。”

“姐。”他忽然抹了下眼睛：“我不想你這樣，我想回家。”

他的懂事，卻讓我一直壓抑的委屈，在此刻崩潰。

我哭著咬牙，不像被他看出我的脆弱，於是交代護士帶他走。

手機在這個時候又發來語音消息。

“寶寶想你了？”

“那點戲份你還沒收工嗎？”

“不要我這個殘疾老公了？”

“寶寶？”

最後是一張可愛貓咪，做出生氣哄不好的表情圖。

我看了下點滴，不多了，不顧醫囑，堅持回出租屋。

5

我和宋子衿因為器官捐贈的病友群結緣，他從沒見過我長相。

剛在群裏認識的時候，他會跟著我弟弟叫我姐。

後來熟悉，他痞痞地喊我悠悠。

再後來，他哄著我弟弟說要當他姐夫，單方麵開始老婆，寶寶，亂叫。

我也知曉了，他的眼睛受傷源自於一場車禍。

而那場車禍同時還讓他最愛的媽媽變成了植物人。

不到一年，醫生說腦死亡，建議放棄。

那段身心黑暗的日子，是我的聲音陪伴著他。

他在手機那頭，說要自殺，我說可以，如果弟弟手術失敗，我來陪你們。

我第一次和素未平身的宋子衿表白：哪怕你眼瞎了，我都要你。

他告訴我，因為這句話，他又有堅持下去的信心，還告訴我，家族婚姻太可怕了，從小他就被教育不能有感情表露的工具人，隻有媽媽是他的軟肋，也是他的港灣。

我去找心理專家，問怎麼讓一個瞎眼，失去媽媽的病人重新振作。

得到的答案是做他心裏的那道光。

我記起宋子衿喜歡聽歌，尤其是燕姿的。

半夜三點，我趕工回家，用著能氣死原唱的音準，去唱《遇見》，他終於笑了。

囧得我不知所錯，他卻說這是自己聽過最好的，最特別，最匪夷所思的版本。

後來，宋子衿從穀底爬了起來，原來承諾真的可以安撫一顆破碎的心。

即使我和他從未相逢。

哪怕他在異國他鄉躲避療傷，我的星光在他黑暗的心中閃耀。

他問：“寶寶，你不會丟下我吧？”

這條信息被我的經紀人蘇木正好看到，她沒好氣：“我一直不懂，為什麼你會成為我帶過最差的藝人，現在原因找到了，你對著手機笑，對著手機哭，碰不到，摸不著，偏偏甘之如飴！感情是心思都用在網戀上了。”

我把手機放在胸口，一臉甜蜜：

“你不懂，網戀是隔著屏幕，靈魂碰撞。”

“這才叫愛情，畢竟是心與心的交彙。”

宋子衿的頭像是一隻布偶貓，軟萌可愛。

原因是我隻要路過貓咖，就會進去擼上一會，他就吃飛醋，吃到後來就說自己也是隻貓。

就幼稚到離譜。

“你聽，感覺窗外的雨聲叫人身心舒服。”

“這就是遠在千裏之外，深夜陪伴彼此的理由啊。”

我想了下，對著手機輕輕夾起聲音：“不會丟下隻要你不離，我便不棄。”

“看見沒。”我衝著蘇木炫耀：“我家小王子把這句話當簽名了。”

6

我把湯婆子放在小肚子上，我的大姨媽啊，你為什麼這個時候來。

是嫌棄老娘我死的不夠快嗎？

經紀人蘇木剛收工回來，給我遞過來杯熱水。

我躲在被子裏，看著弟弟發我的視訊。

“姐姐，姐夫問我你怎麼啦？我沒說你昏倒在醫院，隻說是你太累了。”

“嗯，乖。”

他戴著口罩，自己的臉病態的慘白卻小大人一般嘮叨：“但是你到底怎麼暈倒的，渾身都濕了。我現在數值還不錯，姐，你不要那麼拚，快去哄姐夫。”

韓天一直被我養的很好，甚至對錢沒概念。

他隻知道自己的身體數值，數值再好，沒錢百搭。

腹部跟被人拳打腳踢一樣，我在那冒著虛汗，還要笑著安撫這個倒黴弟弟。

喝熱水根本不管用，連水杯都拿不穩，我用著顫音回複宋子衿。

“收工了。”

那邊一秒內回複，就跟貼身保鏢一樣報備。

一張掉眼淚的貓咪表情圖。

“打電話嗎？”

我倒吸一口氣，想起他下午如惡魔低語的聲音，心上有絲傷口。

“不了。”

“我疼。”

“怎麼好端端疼？”

我停滯了一下，繼續發語音。

“我今天本來就不舒服，結果倒黴遇到一個和我有私仇的流量明星，威脅要變相封殺我。”

對麵本來寵溺的語氣，聽到我解釋後，立刻冷如寒霜。

“把她名字告訴我。”

他發了一條又一條語音，按照宋子衿的脾氣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但我覺得沒必要。

“沒事，殺青了就行，她背後有人。”

“有人怎麼了？我也是你的人！哦不，是你的貓貓，是你的寶寶，是你最愛的瞎眼小王子。”

我一聽這話，忽然笑出了眼淚。

“被刪戲份你還開心？”木木端著紅糖水數落我。

我不停擦著冒出來的眼淚，笑得更大聲：“你說瞎子會不會看見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