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等我端了麵回去,竟然聽到了那人在咽口水!
真是,忍不了了!
我砰一下把門關死,低吼:「誰啊!滾出來!」
「嘶?竟然被你發現了?」
那人語氣驚訝,很快就大咧咧地從陰影處走了出來。
一身黑衣,沾了不少血跡,但看他這精神狀態,那些血應該都不是他的。
我警惕地往後退了幾步,但總歸是死過一次了,倒也覺得沒那麼怕了。
硬著頭皮瞪他:「剛才給你開了門,你為什麼不走?」
「可現在你不是又把門關上了嗎?」
他斜睨了我一眼。
然後竟然徑直坐到了桌子對麵,用筷子挑起麵條:
「蘿卜絲細可穿針,麵條晶瑩剔透,湯色清亮味道卻濃鬱,你手藝不錯嘛。」
作為一名廚娘,我當然最喜歡別人誇我手藝好了。
心底高興,便也越發放鬆起來:
「那當然,我可是我們村兒最厲害的廚娘,地主老爺過壽都請我掌勺呢。」
「那我今天有口福了。」
他輕笑一聲,低頭慢條斯理吃了起來。
沒有湯汁飛濺,也沒有吸溜吸溜,吃的速度很快但莫名透著股優雅。
我心跳漏了半拍,終於明白往日看著沈宴知的那種違和感從何而來了。
沈宴知吃飯也總是慢條斯理的。
無論是饅頭鹹菜、稀飯大餅還是窩窩頭,他都會一小點、一小塊、一小口。
比村裏那些一吃飯恨不得全塞進嘴裏的漢子們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大姑娘小媳婦們,沒少躲在我家院子外麵偷看。
我也總覺得那便是屬於讀書人的優美、高雅!
可見了這男人,才知道有些東西是骨子裏帶的。而沈宴知明顯是故意裝出來的!
月光朦朧,他就著月光吃麵。
我看著他不太清晰的臉部輪廓,忽然覺得這人有些熟悉。
「好看嗎?」
他忽然出聲。
我才發現那一碗麵已經被他吃的幹幹淨淨。
偷看被抓包,我臉有些燙。
低頭開始趕他:「吃飽了你就快走吧。」
我想不起來他是誰,但能猜到他身份一定不簡單。
我隻想複仇,並不想卷進其他事情裏!
他深深看我一眼,「你就不好奇?」
「好奇害死貓,我隻想好好活著。」
我答得飛快,又走了幾步。
離窗邊更遠了一些:「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嗬,你為什麼覺得你還能活著?」
他語氣裏帶著寒意。
我身體一僵,「我收留了大人,大人又吃了我的麵,總不能恩將仇報吧?」
又補充,「更何況天那麼黑,我都沒看清你長什麼樣,不至於殺人滅口吧?殺了我,你麻煩事隻會更多,何必呢?」
我說的都是實話,除非他能完全不留痕跡地讓我消失!
否則殺了我,反而會影響他正在做的事兒!
果然,他笑了一聲:「伶牙俐齒。」
又抓了把碎銀子放在桌子上,「麵錢。」
一晃眼,他就從窗戶跳了出去。
我緊緊捂住嘴壓下那心底的輕呼,還是忍不住跑到窗戶邊探頭看了一眼。
人已經消失了,可真厲害。
我要是有這身手,前世也不至於被火燒成那樣。
我掂了掂桌上的碎銀子。
許是他手大心善,這一大把碎銀子足有三四十兩。
本來付了房錢我也沒剩幾文了,這錢來的正是時候!
我不必再急著找活,還能去幹貨鋪子逛逛,說不定能湊齊九珍粉的原料!
有九珍粉傍身,我便有了談條件的底氣,做起事來也就更從容應手了!
事情比我想象的更順利,京都的幹貨鋪子東西很全。
才逛了三家,我就買齊了東西。
謹慎起見,我還特意多買了一些。
等到晚上酒樓沒什麼人了,我又一次借用了後廚。
他們以為我又餓了,也沒多在意,隻留了冬生守著我。
冬生很小的時候被家裏人丟到大雪裏,差點凍死,被掌櫃的撿來了。
他很感激,也很勤快,才十二歲,臟活累活都搶著幹。
前世我初來乍到,後廚裏許多東西都是我沒見過沒用過的。
那段局促又無措的日子,是他幫我度過的。
「姐姐,你今兒又做的什麼,這麼香?」
他本來困得打盹,此刻卻被香清醒了。
「紅燒肉,我還蒸了雜糧飯,你來一碗嘗嘗?」
越是普通的菜越能體現出水平,紅燒肉就是我的敲門磚。
前世我早已將這道菜做了千百遍,更何況現在還加了九珍粉,香味醇厚勾人。
冬生吃了滿滿一大碗,一抬頭就見掌櫃的直勾勾盯著他。
嚇得差點沒端住碗,「大晚上不睡覺,您幹嘛呀!」
掌櫃的搓搓手,「好吃不?誰做的?」
我假裝沒看見他進來,淡定地繼續收拾台麵。
心裏其實也在打鼓。
就聽冬生道:「林姐姐做的,可好吃了,比昨兒晚上的麵條還香。」
「這可是肉,能不香嗎?」
掌櫃的似是有些不屑的語氣。
但我心裏一下就穩了。
談條件的時候,總會先壓壓對方的。
他這麼說,證明不想把我捧的太高,否則吃虧的是他、是酒樓。
我這才走過去,笑笑,「我今兒特意多買了些肉,本想夜宵給您添個菜的,既然您來了,我現在給您盛出來?」
「專門給我做的?」
掌櫃的有些詫異。
我點點頭,拿了個盤子給他盛了一大盤,「我在老家做慣了廚娘,自是知道酒樓後廚外人免進的。您允我進來自己做飯,我當然也要好好謝謝您了。」
他眼底閃過一絲讚許,還是客氣道:「林姑娘不必如此,畢竟你是給了錢的嘛。」
「那怎麼能一樣?」
我見他夾了一大筷子肉塞進嘴裏,才將話題轉移到紅燒肉上。
「雖說都是肉,但我說句托大的話,您這酒樓做的紅燒肉,還真沒我做的香,這才特意做來給您嘗個鮮。」
掌櫃的沒說話,默默又吃了幾口。
我也不急,時間還長著。
前世我為了盡快賺錢,又不熟悉京城人的口味,不得不從打雜做起。
這一次,我有銀子和前世的廚藝經驗兜底,自然可以和掌櫃的好好商談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