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悅來酒樓,算不上京城最好的酒樓,卻也能排得上名號。
因其位置得天獨厚,與考院極近,很方便。
又出過一位狀元、三位探花,更引得學子們趨之若鶩。
前世,我們的錢本不夠住這。
可沈宴知眼裏都是渴望,我也舍不得他奔波。
於是我便求上了掌櫃,又做了幾道拿手菜。
可惜我那手藝,雖然在村子乃至縣裏都算不錯的,但放在京城,還是很不夠看的。
掌櫃的倒是有些感歎,說我若是個男子就好了,最後勉強給了我個打雜的活。
還給沈宴知安排了一間下等客房,隻收五成的銀子。
我很感激,將爹交給我的菜方子全都送了出去,又幫著改良了好幾道菜。
掌櫃的對我越發照顧,我在酒樓也漸漸被人稱一聲林娘子。
隻是我總是一身灰撲撲又油膩的棉布裙,越發不好意思去找沈宴知了。
沈宴知倒是不避諱,時常拿著一本書就跑過來。
惹得酒樓裏的人都打趣,羨慕我們青梅竹馬共患難的情誼。
看著眼前的酒樓,我有些恍惚。
我死後,這裏好像被別人買下來了,裏麵的人也都被趕出了京城。
現在想來,定是沈宴知擔心他們會亂說,故意派人做的了。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開口就要了個通鋪和一間人字號的房間。
沈宴知驚訝,「姝兒,你住通鋪會不會不太合適?」
通鋪一間屋子能住好幾個人,環境差、人也雜,就是便宜。
人字號則是單獨一人間,方便些。
他很自然地以為,我是給他要的人字號。
我反問他,「沈宴知,你好意思讓我一個姑娘去住通鋪嗎?」
小二也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
沈宴知不自在地舔了舔唇,「姝兒,要不咱們要兩間人字號吧?住通鋪,怕是會影響我備考。」
往常每每他這樣說,我必然會頭腦一熱,全都應下。
可這一世,我不想再伺候他了。
「宴知哥哥讀書這麼厲害,不至於住幾日通鋪都會受到影響吧?而且若是你想住人字號也不是不行,抄幾本書自然就有錢了。我身上的盤纏不多了,已經供不起你這樣大手大腳的花用了。」
隨著我話音落下,小二眼神裏滿是鄙夷:
「好叫這位公子知道,咱們悅來酒樓住的客人,有九成都是學子。就是通鋪,那也是讀書氛圍濃厚的,萬沒你想的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
後麵排隊的幾人也嚷,「情人眼裏出西施,屎狗眼裏出狗屎!通鋪怎麼了?花著女人的錢,還有臉要求這麼多!」
「不願住就讓開,別耽誤我們辦入住!」
「就是,再晚怕是連通鋪的位置都沒有了!」
沈宴知囧的臉色漲紅,卻也不得不住在通鋪。
我拿了自己的行李,「我累了要休息了,你自便。」
剛走了兩步,又回頭叮囑他,「以後三餐也不要找我了,沒錢就自己抄書去賣!」
沈宴知追了兩步,「姝兒!你怎麼不管我了!」
我沒理他,跟小二要了熱水,就回屋悶頭趴在了床上。
前世他是考上狀元之後,才跟月華公主勾搭上的。
既然要報複,那還想辦法讓他倆鎖死。
這兩個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可是我一沒錢,二沒權,要怎麼跟他們鬥?
沈宴知心思深沉,慣會做戲,或許剛剛我不應該把厭惡表現得那麼明顯!
我邊琢磨,邊舒舒服服了個澡。
躺在床上慢慢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似乎窗戶響了一聲。
淡淡的血腥味兒傳來。
我蹭的坐直了身子,「誰?」
屋內黑漆漆一片,門外卻響起了沈宴知的聲音。
「姝兒,你醒了?我給你帶了熱包子,要不要吃一點?」
「咕~」
肚子不爭氣的叫了一聲。
我竟從下午直接睡到了半夜,連晚飯都錯過去了!
送上門的晚飯,不吃白不吃!
更何況我心裏有些打鼓,那絲血腥味若有若無,說不定屋裏已經進了人!
多來一個沈宴知,我還能安全些!
「好,宴知哥哥等一會兒。」
我起身披了件衣服,將他放進來。
門半開著。
沈宴知小心翼翼將包子拿出來,「姝兒,你知道的,我、我身上沒什麼錢。隻能給你買兩個肉包子了。」
他臉上都是討好,「等我考上狀元,做了官,你想吃什麼就能吃什麼了!」
這大餅畫的,我吃著惡心!
我默默吃著包子,神色淡淡。
他很不安,「姝兒,我是哪裏做錯了嗎?為何你對我忽冷忽熱?還、還還說出那樣的話。」
我反思了一下,確實轉變不能太快,否則說不定他會猜出什麼。
我笑了下,開玩笑似的說道:「以後宴知哥哥若是成了狀元郎,門檻定會被媒人踏破,說不定還會被公主看上。而我不過是個小農女,根本配不上你,倒不如現在開始跟你劃清界限,也好過以後傷心難過。」
「姝兒!我不允許你如此自輕自賤!」
沈宴知急了,「若沒有你的扶持,我如何才能讀了這許多年的書?如何才能一路順利來赴考?在我心裏,誰也比不上你!」
他眼眸晶亮,不知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我心裏一陣難過。
眼淚落在包子上,再一起咽進肚子裏,可真難吃。
我聲音哽咽,「是嗎?宴知哥哥如此想,那我就放心了。」
沈宴知聞言就是一喜,「那我們還像往常那樣,好不好?要不,今晚我在這湊合一晚行嗎?那通鋪,實在是味道難以入鼻。」
我差點就被氣笑了,原來他是打的這個主意!
我故作驚訝的抬起頭,「宴知哥哥讀了這麼多年的書,怎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還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額頭,「莫不是發燒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以後我還怎麼嫁人?」
「姝兒,你以後自是要嫁給我的。」
沈宴知有些著急,「而且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明兒咱們就把通鋪也換成 人字號的房間,如何?」
我歎了口氣,「我相信宴知哥哥,可我聽說讀書人最重名聲,你總用我的銀錢,若是傳出去,他們又要說你是吃軟飯的了!我臉上都臊得慌!」
我的聲音不疾不徐,慢慢開導他,「而且你的字那麼好看,若是抄書拿出去賣,讓更多人見識到你的文采,豈不是一舉兩得的事兒?尤其是在通鋪,讓那些學子們都看看,你與他們簡直是雲泥之別!」
「真的嗎?」
沈宴知似是被我說服了,猶豫了一會還真走了。
見他走遠了,我才將包子丟到一邊,「破玩意真難吃,我還是自己去做點吧。」
說完,我就將門虛虛一帶,下了樓,往後廚尋去。
直到進了後廚,怦怦直跳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
剛剛我和沈宴知說話,清晰地聽到屋子裏傳來了一聲輕笑!
那屋子確實進人了!
隻希望趁著我煮麵的功夫,那人能快快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