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花媽媽約定好,給我七日的時間。
如果世子沒有來接我,我便不再尋死,乖乖做百花樓的姑娘。
為了展示我的價值,我執筆,當場寫下一副字,看得花媽媽雙眼放光。
第七日。
我臉上的淤青消散了大半,花媽媽讓我換上了新的衣裳,帶我到了一處酒樓。
從窗戶望下去,世子一身天青色直裰,長身玉立,凜凜不可犯。
而挽著他的手臂的,是一個身穿潛碧色廣袖流仙裙,麵容姣好,一派溫文爾雅的世子夫人。
兩人親密無間,一雙壁人。
我的嘴唇被咬破,口裏滿是腥甜,眼淚,不爭氣地模糊了我的視線。
願此生,不複見。
似乎注意到我的視線,世子抬眸,往我的方向望了望。
我拉上窗戶,把過往通通割斷。
百花樓在京中不怎麼出名,所接待的恩客,大多都是平民百姓,販夫走卒。
我同花媽媽說,我定讓百花樓,百花齊放,成為京中獨一份。
百花樓閉樓七日。
再開之時,人們卻發現,百花樓玩了新的花樣。
整個百花樓,牆上貼滿了字。
三步一對聯,五步一首詩。
那字,大多為漂亮的簪花小楷,館陶體,篆書,隸書,楷書,行書,草書,百花齊放。
姑娘們不似往日那般衣著暴露,而是戴著麵紗,隨著清雅的琴音起舞。
不再與客人拚酒,以求得恩客打賞,而是行酒令,對對子。
百花樓,從俗,變成了雅,引得京中的文人們,紛紛前往。
不過三月,百花樓已經成為京中排得上號的花樓。
我成為了百花樓花魁娘子,忘憂姑娘,想得我親自作陪,價錢不低。
京中的公子哥們,為了與我春風一度,一擲千金,打得頭破血流。
我站在憑欄處,俯視著下方為了爭我一晚而大打出手的公子們,笑得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
世子爺終究還是出現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他站在人群裏,那麼出挑,不管再遠,都能一眼就認出他來。
幾月不見,他清減了不少。
他抬頭望向我,眼裏寫滿了繾綣與沉痛。
我笑意吟吟,從容不迫,從樓梯,一步一步走下去。
“書意......”
他喃喃,想要上前拉我的手。
我順勢倚靠到一位公子懷中。
“劉公子,你可好些日子沒來看忘憂了。”
劉公子攬住我的腰,“這不是,存了好久的銀子,剛攢夠,馬不停蹄便趕來看姑娘了。”
我捂嘴輕笑,朝世子道:“世子爺,你可聽見了?想要與我春風一度,價錢可不低哦~”
世子將身上所有的銀票都掏了出來,還把從小就戴在身上的玉佩抵了,才從眾位公子中勝出,成為我今日的恩客。
紅燭搖曳。
他凝望著我,聲音有些哽咽。
“書意,我尋了你許久......”
我當著他的麵,脫了外衫,將發絲撩到耳後,露出脖子上的吻痕。
他忽然一頓,死死盯著我的脖子。
我淡淡一笑,倒了杯酒,紅唇抿了一口,在杯沿上,印上唇印。
我拉起他的衣袖,順勢跌進他懷中,用印著紅唇印的杯子,覆到他唇邊。
他喉嚨滑動,一杯酒入肚。
“書意,別......別這樣......”
我從他懷中起身,薄紗撫過他的麵頰,低低笑著。
“這樣?世子爺說的是哪樣?世子爺來百花樓,不就是來尋歡的嗎?”
“我這樣,世子爺不滿意?”
他慌忙解釋:“不......書意,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這裏隻有花魁娘子忘憂,世子爺想找什麼書意,那可真不好意思了,這裏沒有那位書意姑娘。”
他沙啞著嗓音道:“書意,我......對不住你,你等我,我會給你贖身......”
我哈哈大笑,“世子爺,你要不要聽聽你說的什麼話?你堂堂靖安侯府世子爺,給一個花樓姑娘贖身?哈哈哈哈!”
“贖身了,然後呢?是帶回去做通房,做小妾,受人踐踏呢,還是養在外頭,做個見不得人的外室,日日望著世子爺偷偷摸摸來垂憐?”
“嗬嗬嗬,這可是我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他渾身顫抖,咬著牙,眼裏盡是慌亂。
“書意,我知你怪我,那日,我沒有護住你,我得知你被發賣,四處尋你,後來我才得知,你與花媽媽有七日之約,那日,我是被騙與林雪兒上街,我......”
我心中一陣鈍痛。
究竟如何,還有什麼意義嗎?
我一手指覆在他的唇上,一手勾住他的腰帶。
“世子爺,別說這些掃興的話,你今日來尋歡,花了銀子,難道不是來與我共度良宵的麼......”
他把我推開,在我房中,喝了一夜的悶酒。
看吧,他雖然嘴上不說,也是嫌棄我臟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