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這才行了個極其敷衍的禮,“奴婢參見憐妃娘娘。這宮女衝撞了貴妃娘娘的轎子,貴妃娘娘便讓她跪在這學規矩。”
來者竟是楚清河!
進宮半個月來,我想盡了辦法“巧遇”楚清河,但她幾乎都待在錦華宮中,不常在外走動。
而我隻是個最低等的灑掃宮女,和憐妃這樣的高位妃嬪也無甚交集。
如今偶遇,可不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哦?”楚清河坐在錦簾後,僅露出半張姝容,勾唇一笑,“莫不是貴妃娘娘心裏有火,便把氣撒到無辜的宮女頭上了?”
嬤嬤雖欠著身,眼裏倒不見半分恭敬,毫不客氣地回懟,“憐妃娘娘這是哪裏的話?貴妃娘娘執掌宮權,訓誡個不懂事的小宮女也是分內之事。”
看來,楚清河和穎貴妃真的如傳言那般水火不相容。
“這冰天雪地的,她跪在這外頭許久,若是人出了什麼事,未免顯得向來心善的貴妃娘娘太過苛責下人了呢。”
“倘若傳到陛下耳朵裏,不知陛下會作何感想呀。”
楚清河嘴上說著貴妃“心善”,眼底的譏諷卻一分不少。
嬤嬤氣歪了嘴,奈何她的主子不在,隻好不情不願地對我說:“到底還是憐妃娘娘心善,見不得人受罰,你今日的責罰,便免了罷。”
末了,她還怪聲怪氣地補上一句,“你可得好好謝過憐妃娘娘呢。”
“奴婢還有別的活計,就先告退了。”
嬤嬤隨意地行了禮,扭著腰走了。
錦簾落下,叫人看不見楚清河的神情,她的語氣淡淡,仿若經年不化的冰雪,“你可以走了。”
眼見太監們就要抬起轎子,我顧不上什麼儀態,趕忙起身,又“撲通”跪在了轎前。
“奴婢還未謝過憐妃娘娘。”
倘若這次輕易把楚清河放走了,下次再想“偶遇”她,還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你不必謝我,左不過本宮幾句話的事。”
我心思在腹中百轉千回,竟一時半會想不出該如何巧妙地透露出我的身份。
我總不能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告訴她,楚清河,其實我是你的皇後嫂嫂吧?
楚清河的聲音更冷了幾分,“你若無事,便起身吧。”
我突然想起楚王曾經說過,楚清河還在楚國時,最愛吃宮廷特製的桂花糕。
先王賞她金銀珠寶,她不甚喜愛,唯有那碟冒著熱氣的桂花糕,才能搏得楚清河一笑。
“奴婢家鄉盛產桂花,明年秋時,可否特許奴婢製成桂花糕獻給憐妃娘娘?”
空中忽而落下雪花。
轎子裏傳來楚清河幾不可聞的輕歎聲。
她說:“本宮對桂花過敏。”
難道楚王記錯了?
太監們合力抬起轎子,繞過我的身旁。
我心裏一陣懊惱。
大抵,是我記錯了吧。
我正要起身,身後卻傳來一句尖利的嗬斥聲,“等等!”
太監們頓下腳步,轎子停在了我的身後。
“誰允許你個賤婢起身的?給本宮跪著!跪滿三個時辰為止!”
“本宮倒要看看,這宮中究竟是憐妃妹妹做主,還是本宮這個貴妃娘娘做主!”
我看見那嬤嬤不懷好意的笑臉。
原來她方才走的那般急切,竟是去搬救兵了。
“貴妃娘娘所言極是,這宮中執掌宮權的,可不是什麼憐妃娘娘呢。”
哼,好一個狗仗人勢的嬤嬤。
我站著也不是,跪著也不是。
直到貴妃娘娘親自踢彎了我的膝蓋,我才順勢跪倒在地。
雪花紛飛,寒意入骨。
楚清河終於從轎中走下,俯身行禮,語氣比這天色還要凍人,“嬪妾參見貴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