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魏昭照例來百花樓點我。
他衣冠楚楚,風度翩翩,沒有一丁點昨晚殺氣凜冽的模樣。
我暗自腹誹,他可真是個擅長矯飾的狠角。
「白姑娘,腳傷如何了?」
想起昨日的夜襲,我心口一顫。旋即又想起自己裝崴之事,淺笑嫣然道:「多謝公子關心,已然好多了。」
「如此,可否與我舞一曲桃夭?」
桃夭,天都名樂,舞法絢麗,舞姿旎旖,極富藝術鑒賞性。自然,對舞者要求也極高。
平日我自然會欣然應允,可腳踝處的新傷不可扭轉,若是勉強舞動,也達不到驚才絕豔之效。
要想抓緊魏昭,絕不能敷衍絲毫。
「樂意之至,可妾身腳傷初愈,怕是沒法全了公子興頭。」
「為何已過多日,仍未好全?可是崴得嚴重了?」言罷,他拂開長袍,在我身側蹲下,作勢就要查看腳傷。
「公子這是作何?金貴之軀,怎可蹲在妾身身旁。」我大驚失色,忙去扶他。「公子快快請起!小小腳傷,不值得公子如此興師動眾!快起,快起!」
無視我的阻撓,他輕掀裙擺,將我的左足握於掌心。
溫熱的觸感從腳底傳來,瓔珞叮當作響,心臟砰砰直跳。
腳踝傷處,我事先蒙上了一層人皮,肉眼幾乎不可察。以防萬一,還戴上了華麗的瓔珞用以遮掩。
可敏銳如他,雖是提前做了準備,仍是害怕被看出端倪。
「倒是看不出淤塊紅腫,可是筋骨還痛?」
「稍有一些,公子快快請起。」
他緩緩起身,從襟內摸出個青瓷小瓶,遞交到我手中。「這是太醫府特效藥,打旋塗於患處,三日方可見效。白姑娘可記住了?」
竟還特意為我帶了傷藥?
望著眼前麵色冷峻的魏昭,我一愣,隨後微微欠身,頷首致謝。
魏昭這人,看似高冷內斂,實則不諳風月。
雖是冷眉冷眼,卻言語關切,身體力行。
若他不是真凶,若我不是假身,或許彼此能做個知交好友。
思索間,我埋頭剝起荔枝。今日荔枝成色偏青,尚不知風味如何。
剝好一顆,我眼中閃過精光,嬌嬌柔柔地舉到了他的嘴邊。
他似是吃了一驚,先是矜持片刻,隨後才張口吞下。
「魏公子,甜嗎?」
「甜。」他麵色無波,漆黑瞳孔中倒映著我的笑靨,嬌而不媚。
聞聽此言,我便也嘗了一顆,卻是酸得撓心。
可惡,反被他將了一軍!
「白姑娘可是要拍賣首夜?」他端起茶盞,呼去騰騰霧氣。
「魏公子如何得知?」
「隻是偶然聽得樓內小侍攀談。」
並非偶然,是我安排。
「是。」我垂下眼睫,露出哀傷神色。
「白姑娘意下如何?」
「妾身一介女流,身如浮萍,自己做不了主。嬤嬤好心收留我,自然是聽從嬤嬤所言。」
「若是我說,姑娘可全憑自己做主呢?」
「公子此言何意?」
「姑娘的首夜,我定會拍下,你大可放心。」
向來不染風月的魏昭,竟願意為了我拋頭露麵,豪擲千金?
意料之外的答複令我愣住,抬眸時,他炯炯目光望向我,竟是前所未有的赤熱。
原本計劃在拍賣當晚潛逃,賣慘求助於魏昭,借機混入魏府,再做打算。
可沒想到他竟主動入局,倒是意外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