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間,我仿佛看見了塞北飛回的喜鵲。
它們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向我報喜,仿佛是知道我不久就要成親了。
母親替我在京城的公子少爺中選了幾位。
第一位便是端王府的王爺秦琚。
聽母親的話,我在醉鶴樓與他見了麵。
他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一點,坐在窗前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我看見他的麵龐,覺得有些許眼熟,但又想不起有什麼淵源,好似小時候一起玩耍過。
他收回視線,正好看見我從樓梯走上去。
他揮揮手招呼我「在這裏。」
接著替我拉開椅子,讓我坐下。
他自顧自地介紹自己的情況。
「我沒什麼鴻鵠大誌,就想搗鼓點小東西,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此殘生。我懶得去管朝廷那些複雜的事情,沒有權但是很有錢。撇去家產不談,我發明的東西不少,賣給別人也賺了不少錢。」
「我也不想體驗什麼轟轟烈烈的愛情,找個合適的就行了。你若嫁我,我定然不會辜負你。」
他很一本正經地對著我。
他說的話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因為我的注意力全在他的眼睛上。
一雙幹淨而澄澈的眼睛,漆黑亮堂,像是一片平靜的湖麵,波瀾不興。
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眼睛。
我望得出神,秦琚感受到了我的心不在焉。
「夏姑娘,你在聽嗎?你這般看著我作甚。」
回神過來,感覺自己有些冒犯到他,我不好意思地撓撓臉。
突然,窗外傳來了一對璧人的聲音。
我下意識地往外看。
秦琚順著我的視線看見了相伴結行的李漢江和淩九歌。
大街上人聲鼎沸,叫賣聲絡繹不絕。
夕陽將落未落,晚日照城郭的畫中景在傍晚的京城活了過來。
塞外來的女子沒見過中原的花樣,繡著栩栩如生圖案的團錦叫她愛不釋手。
李漢江的眉眼彎彎的,心甘情願跟在她後麵買單。
淩九歌的身上好像籠罩著一束光,經久不息的吸引著李漢江情難自抑地注視她。
「怎麼,你是想要她手裏的錦繡,還是她身旁的男人。」不知道看著窗外人看了多久,秦琚的話讓我回過神來。
「王爺真是說笑了,不過是看見天偶佳成,心生羨慕罷了。」
我以為我放得下,可臉上的苦澀卻不會騙人。
「想不想讓那個男的吃癟?」他臉上洋溢著壞笑。
「王爺,我哪有辦法讓他吃癟呀,你就別打趣我啦。」
他伸出手牽著我,我冰冷的手被他攥在掌心裏。
手才漸漸有了溫度。
秦琚假裝是逛街偶遇李漢江「漢江弟,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他笑容燦爛,一點也看不出來是想讓李漢江出醜的樣子。
「喲,王爺,勞王爺掛念,一切安好啊。」李漢江原是笑眯眯地回秦琚話,在看見我之後,笑容瞬間消失了。
他就真有如此厭惡我嗎。
一旁的白衣女子隻是淡淡地看著我們一群人。
秦琚摟著我的腰,看起來好像很熟練的樣子。
其實這是他第一次摟我。
李漢江看見他搭在我腰上的手,臉色變得僵硬。
「王爺和這位是?」
秦琚作勢更用力地讓我靠近他一些「也沒什麼,就是今日帶渺渺出來添置一些成婚那日要用的東西。」
「你們,你們要成婚了?」李漢江眼裏的震驚溢了出來。
「不久就會辦婚宴,還望漢江弟一定要來啊。」秦琚殺人又誅心。
李漢江咬牙切齒地回他「好,好的,定當備厚禮恭喜王爺。」
我看他那樣,後槽牙都快要咬碎了吧。
反正也不愛我了,這幅模樣做給誰看。
臨別時,淩九歌依舊一幅無所求的樣子,讓我心裏感到有些不舒服。
她是如何做到如此處變不驚的?
秦琚邀功似地看向我「怎樣,他吃癟了吧,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心情好一點。」
我突然感覺他還挺像個臭屁小孩的。
「你怎麼就敢確信他會因我倆成婚之事而變臉色呢?」
「就算他滿不在乎,等我成婚了,還是要狠狠宰他一頓的,什麼稀有馬皮,狐裘象牙,我敢要他不敢不給。」他一幅自信滿滿的樣子。
「那你怎麼確定,我就會同意與你成婚呢?」
「第一,我作為王爺,地位也就在我皇兄之下,你要想報複他,我是最好的人選。第二,我有錢,你後半輩子吃喝不愁,也沒有公婆要孝順,怎麼看嫁給我你都占盡便宜呢。」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渺渺,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笑起來很好看。」
他很認真地對我說。
「有啊,剛剛就有一個人。」
「誰啊。」他好奇問我。
「你猜。」
「我不猜。下次要是我倆再碰見李漢江,我允許你親我一下來氣他。」他伸出手在我腰上撓癢癢。
「哈哈哈,別撓了,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是個登徒子,我可是淑女,哈哈哈。」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沒有形象地在街上大笑。
可喧囂寧靜下來,無邊的空虛還是會侵襲而來。
在我離開後,秦琚又回到醉鶴樓,撿起一個用手絹包起的碎玉鐲子。
回到家以後,母親問我和王爺相處的怎麼樣。
我說,不排斥。
母親見有戲,就天天讓我去找秦琚。
我和秦琚就窩在醉鶴樓喝茶啃瓜子。
我問他煩不煩這樣的生活,他說「反正皇兄催得緊,不論咱倆能不能成,戲總得演足了。」
旁人都在傳,我和王爺秦琚看對眼了,但其實,我和他暫時的相處模式更像朋友。
他也如他所說,不追求情情愛愛,一心做他的小手工大發明。
那些瑣碎的零件我看不太懂,我便坐在一旁看他搗鼓這些東西。
有時候他大功告成了就會大大方方像我展示。
「你猜猜這個玩意的指針指向哪裏。」他將一個羅盤遞給我。
我左右反轉,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圈這個羅盤。
「不知道,但不論怎麼擺弄它,它都好像指著一個方向。」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巴掌大的小玩意。
「它叫指南針。海上的人在大霧中可以靠著它找到回家的方向。」
「我的意思是,迷茫不可怕,倘若你能堅持自己的本心,就能從迷茫中走出來。」
他就這樣靜靜地凝望著我,讓我看清他眼裏的亮光。
我陳思了一番過去的經曆,不過是愛錯了人,於情於理,都不該是什麼滔天大罪。
我該學著原諒自己,執著讓我錯付了五年的時光。
他不就是不喜歡我嗎,喜歡又不能當飯吃,喜歡又不能當錢花。
母親覺得我和秦琚是在發展中前行,趁他送我回家的時候攔下他,問秦琚對我是什麼想法。
秦琚客客氣氣地對母親說「隻要渺渺願意,明天我就能來送聘禮,必然給渺渺一個盛大的成婚禮。」
母親看見了秦琚的態度,每日見縫插針地磨我同意。
我偶然看見母親白了許多的頭發,感慨到,母親老了,而我如今年紀也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