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霸淩

「完了。」

撞鬼了。

身後的鬼勒住了我的後衣領，體溫陰冷，把我桎梏住，聲音清冷冷的像飲冰，一點生氣都沒有，偏又帶著幾分沒睡醒的鼻音：“你誰。”

細密電流竄過我耳膜。

呼吸中，飄來一絲很苦澀悠長的草藥香，縈繞在鼻尖。

我忽然一僵，低頭，伸手向後摸去，摸到那人削瘦冷白手腕上纏著的紅繩。

我壓根沒想到，幕後還會有別人。

他不是鬼，準確來講，他是我另一個竹馬——

席居白。

席靳言的親生哥哥。

就現在這麼一個場景——

我跟他哥躲在牆角，聽弟弟和他女朋友談話，不是更怪嗎？！

這下我徹底不敢動了，反手掐住他的手。

月光如薄紗般灑落一地斑駁，女生順勢坐在了那家黑白色鋼琴上，言笑晏晏。

她仰著頭看席靳言，聲音挑釁。

“席靳言，你不會是要去找你的小青梅吧？”

“關她什麼事。”他聲音挺冷，漫不經心站在那沒動。

“可是好多人都說，你們是一對啊。”

我盯著那架巨大冰冷的鋼琴，黑暗中，看不清席靳言的表情。

“有意思嗎。”他的聲音字字清晰，落在我耳邊，“她是我妹，跟親生的差不多。”

紀欣然笑了一聲。

然後她伸出手，大膽扯住男生的衣領，迫使他彎腰，吻了上去。

聲音輾轉。

“席靳言，以後不要給她帶旺仔了好不好？”

“我會吃醋。”

男生單手撐著鋼琴架，骨骼挺拔修長，後背繃出淩厲弧度，沒避沒閃，也沒應答。

他垂著睫毛的模樣，冷淡卻勾人。

“我們早戀吧。”紀欣然說，“敢不敢啊大學神。”

心跳一起一落，分不清誰在失衡，他掐著女生的腰，把她推了回去，低頭重重吻下來。

隻勻出兩個沉啞有力的字。

織出滾燙溫度。

“試試。”

視線往下。

是地上靜靜遺落著的一枚白色發卡。

我心頭猝然一跳，下意識摸向發頂，空空如也。

他看到了嗎......

他看到了。

問紀欣然。

“你的？”

哦，原來他根本沒注意過。

“不是。”女生聲音綿軟，一腳踩上那個白色笑臉的小發卡，用鞋跟擰了擰，然後扔進垃圾桶，“誰亂丟垃圾呀，真沒素質。”

記不清他們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男生似乎回頭看了一眼。

被紀欣然扯走了。

我盯著垃圾桶的方向，心中莫名的情緒彌漫著，好像有什麼東西也一並丟掉，隻是還沒來得及辨別，就已經被人無情打斷。

冷冰冰的聲音響在耳邊。

“你打算在我身上壓多長時間？”

“......”

我被人推開。

他從黑暗中直起身來，月光才真切落在他的臉上，異常沉冷好看。

那身校服外套壓出了許些褶皺，領口露出點鎖骨邊，線條嶙峋，帶著幾分沒睡醒的生人勿進。

他看我一眼，徑直往外走去。

我著急拉住他的手：“你——”

對上他漆黑冰冷的視線。

一時讓我忘了問，他都聽到了多少。

“你不準跟席靳言說——”我的聲音小了些，連握住他手腕相觸的溫度都覺得冷。

席居白終於開口。

“我沒有你話多。”

看、看出來了。

8

氣氛沸騰，我本想就那麼離開，手腕卻被人拽住，他撥開其他人，沉聲。

“你上哪去了。”

“我隨便轉轉，怎麼了？”我若無其事。

他看著不太高興。

“別亂跑，我找不著你。”

“就是啊。”紀欣然主動走過來，挽住男生的手，意味不明地看著我，“李常樂，你也別總讓人擔心。”

潛台詞，你別總麻煩席靳言。

我看他們十指相扣，真心實意：“恭喜。”

也替他回答，隻是一種習慣而已。

席靳言沒抽出來，隻是安靜看著我。

黑眸星光熠熠。

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回家，是走過最沉默的路。

我注意到他眼中好像有一絲茫然，又跟著夜色沉寂。

“你會替我高興吧。”

“當然。換做是我也一樣，不是嗎？”我走在後麵說，“畢竟......我們是朋友啊。”

到家了，我微笑著向他擺手：“拜拜。”

不是再見，不是明天見。

我以為這是結束。

沒想到，噩夢就此開始——

9

有天心血來潮登了遊戲。

剛好看到他遊戲在線，在跟一個女生雙排，有了情侶標。

我獨自開了一把，輸得很慘。

才想起來，以前每一次都是他在帶我玩。

現在我隻是把那個曾經會因為我一句想上分，拿我的賬號通宵給我打上段位，第二天再懶洋洋地低著嗓音教我刷題的男孩子，歸還給人海。

我沒興趣再打，打算把這個遊戲卸載了。

有時候認識太久，生活中總會有對方揮之不去的影子。

指尖下移，卻忽然彈出一個邀請通知。

席居白？我狐疑點了同意。

組隊裏。

對方敲出來一個字。

【菜。】

我反應幾秒，氣血上湧。

【你偷看我打遊戲？！】

像他這種校服拉鏈必須拉到最上方，渾身上下挑不出一個毛病的學習機器，居然還會這功夫。

我要告老師，結果他已經點了開始。

我體驗了一把被帶飛的感覺。

還拿了五殺。

雖然......真他媽爽。

遊戲結束，他這回難得慷慨大方的敲出來三個字。

【你好菜。】

“......”

我忍不了了，我想罵他。

然後下一秒，被他踢出了隊伍。

“？”

這是侮辱吧？

難怪我從小不喜歡席居白，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人從小體弱多病，心臟病，就好像泡在藥罐子裏的病秧子，幼時還在寺廟住過一段時間。

所以他身上總有種檀香糅雜著草藥的奇異味道，跟席靳言身上清檸鹽水的味道不同。

那種苦澀經年浸透在骨子裏，侵入呼吸，我喉嚨不太自在的動了一下，想起那天在幕後嗅到的味道。

按我媽的話來說——

這孩子看試卷的眼神，比看我有溫度多了。

我看試卷的眼神也有溫度多了！╭(╯^╰)╮

11

那個裂痕在逐漸擴大，我一腳失衡，深陷漩渦。

“李常樂！你放學晚點走，席靳言等你。”兩個女生迎麵匆匆跟我說了句就走了。

我已經有段時間沒跟席靳言說話了。

他想不起來，我禮貌回避。

我隻當他有什麼事情，放學收拾好書包等他。

玻璃窗外，烏雲壓境似的暗沉，刮動了學校的香樟樹，呼啦啦的晃動。

學生幾乎都走了，燈也關了，教學樓內一片安靜昏沉。

奇怪，他去哪了啊。

我一手纏著書包帶子，站在走廊，拿起手機想給席靳言發微信問問，又躊躇片刻，會打擾他嗎......

“砰——”

我被人從後大力拖進洗手間，渾身上下一瞬被冷水潑得濕透！

我下意識閉上眼睛。

冰涼刺骨的水珠沿著臉頰滑落，我看到站在麵前的幾個抽著煙的女生，將我圍在中央。

“你們瘋了麼？”我抹了把臉，聲音憤怒。

為首的女生嗤笑了聲，眼中的惡意森寒，帶著一派無知又肆無忌憚的狠辣，將我灼傷。

心沉入穀底。

“整天勾引別人男朋友，賤不賤啊。”她們的嬉笑聲，刺得我耳膜微微陣痛，好像一千根針紮過了腦髓，“今天我們就給你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