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媽總是連名帶姓地叫我。
好像對我多付出一點溫情,就是對她弟弟一家的背叛。
隻因為,我的舅舅舅媽是趕來參加我十歲生日的路上出車禍身亡的。
印象裏,我的舅舅總愛喝酒,有時候還會端著酒杯問我要不要。
這時候,舅媽就會嗔怪地拍一下他的肩膀:
“你少帶壞菲菲!”
而那場車禍,唯一幸免的隻有沈心妍。
自那以後,沈心妍就被接到了我家裏。
我的房間理所應當地讓給了她,我最心愛的玩具也都到了她的手上,我的媽媽再也沒有叫過我菲菲,而是喊我薑菲菲、不孝女、災星、殺人犯......諸如此類。
這種情況到沈心妍被查出罹患白血病之後愈發嚴重。
我媽甚至掐著我的脖子質問我,得白血病的人為什麼不能是我?
我知道她想表達的意思。
如果患白血病的人是我,那麼她最疼愛的沈心妍就不用飽受病痛帶來的痛苦,她也不用費心費力地家裏醫院兩頭跑,更甚至,她可以直接把我丟到某個不知道的角落等死。
反正,在我十歲生日那天,她就已經希望我死了。
想到這裏,我不禁感歎因果輪回,果然是我報應的。
十五年前,舅舅舅媽因為趕來參加我的生日車禍身亡。
十五年後,我因為趕去參加沈心妍的生日,以同樣的方式死去。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媽媽得知這個事實。
因為這樣,我就能夠洗清身上的罪孽了。
我真的受夠了永遠被自己的媽媽憎惡痛恨,用眼神一遍遍地淩遲,用語言一遍遍地綁架,然後逼著我用餘生去償還那些她口中的滔天罪孽。
我又做錯了什麼呢?
我隻是過了一個生日而已。
媽媽的話說完之後,爸爸徒勞地張了張口,但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他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大概是需要我貸款,我媽又開始頻繁地撥打我的電話,但總是無法接通。
她又氣又怒,連著給我發了十幾條語音。
我飄在旁邊聽著,內容無非是刻薄的辱罵和埋怨,結尾不出意料地跟了一句:
“這是你欠妍妍的!”
盡管早已沒了實體,我還是沒忍住揉了揉耳朵。
這句話我聽了十五年,從一開始的害怕,到中期的反抗,然後變得麻木,到最後坦然接受。
我像是掉進了這句話為我設下的怪圈,每當我想要反抗,想要逃離,最後都會被這句話困住。
我甚至一度真的覺得是我欠了沈心妍的。
可如今我已經死了,怪圈也隨之煙消雲散。
再聽到這句話,我隻覺得諷刺,甚至恨不得趴到我媽的耳邊敲鑼打鼓地告訴她:
“薑菲菲已經死了,她再也不欠你們什麼了!”
可惜我做不到,隻能靜靜地看著我媽發瘋似的發著語音條泄憤,然後把我的所有聯係方式拉黑。
自己拉黑還不夠,搶過我爸的手機也一並把我拉黑了。
她總是這樣,每次和我吵完就會把我拉黑,然後等著我向她低頭認錯。
她大概覺得她是我媽,我永遠也逃不出她的掌心。
從前,我也曾經因為沈心妍跟她鬧過矛盾。
鬧得最凶的那一次,任憑我媽給我打再多的電話我也不接。
原因是她把我好不容易攢下的大學學費,全部拿來給沈心妍換了新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