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穆承冶並不單單是詛咒。
等我失魂落魄回去,穆承冶已經到家。
他湊過來扶我,“我忙完便去找你,莫管事卻說你已經回來。如今你可不是一個人了,萬事皆要小心。”
看似關懷的話語,卻藏了幾分試探。
“我又急急趕回來,卻沒見到你。你這是去了哪裏?”
我頭也不抬,鼻尖已聞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雖淡,但我素來機警。
香氣衝進肺腑,堵上我的心頭,令我燥鬱。
我一下子推開他,跑到一旁大吐特吐起來。
他一愣,連忙脫了外袍再來扶我。
我心中警鈴大作。
因我自小長在邊疆,並不喜熏香。穆承冶成日混跡軍營,也早就斷了這習慣。
可如今...
我覷眼看那外袍,又掃了一眼他。
他眉宇裏染上幾分心虛,期期艾艾問我,“可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喊大夫過來。”
我抬頭,盯緊了他,“你真的喜歡這個孩子嗎?”
他答得飛快,“當然,這可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燭火明明滅滅,映上他晦暗不明的臉。
“你這是怎麼了,這麼愛胡思亂想?難道真是像別人所說的,孕中多思?”
他拍著我的腦袋,企圖將尷尬的氣氛驅散。
我死死掐住手心,將脫口而出的質問又咽回肚中。
我想起這六年的點點滴滴。
守孝三載,家中隻有我一人。孤寂的世界裏,是他的蕭聲,柔和了歲月。
後來,我們由皇後娘娘撮合,更彼此熟悉。他在杏花微雨下,說要娶我。
成婚的三年,他又給予了堅強的依靠,叫我尋到了家的溫暖。
孤獨的滋味,我不想再承受。
也許,隻是他的一時鬼迷心竅。就再允許自己,放縱一次吧。
我緩緩閉上眼,接受他的懷抱。
自從那次熏香事件後,穆承冶仿佛有愧,待我更體貼了些。
就連柳綰綰連番催他動手,他都一一拒絕,甚至一度中斷與柳綰綰的見麵。
莫管事來報我時,眉宇裏半是欣慰半是狠厲。
“姑爺此刻尚算心誌堅定,可那柳氏,留著終究是個禍害。”
我還有些舉棋不定,她也不過一個可憐人,在人生低穀時妄圖給自己尋一個依靠。
隻要穆承冶心誌堅定,我又何必去為難一個女子。
可此時的我不知,退讓,喚不醒旁人的良心。
正逢老侯爺祭辰,穆承冶在佛寺裏擺下水陸道場。我既身為穆家兒媳,理應前去主持大局。
香車軟座,皆是穆承冶一手備下。他細細檢查了所有的細節,確保我的出行舒適安心。
莫管事也悄悄遞來消息,保證一切正常且安全無虞。
可意外還是發生。
山路上,馬突然嘶鳴,緊接著,車廂劇烈晃動起來。
癲狂的馬拉著車廂,在山路上不住地狂奔。
“窈窕。”
隨後,我聽到穆承冶驚惶的呼喚。
下一瞬,他騎馬衝過去,不顧一切地跳上馬車。
隱藏在隨行人中的我,不由自主地叫出聲來。
方才半休息過後,我欲登車時,不知怎地腹中一痛。
機警的我,選擇靜觀其變。
興許真是這孩兒護我,馬車果真有問題。
我本以為,是穆承冶動的手。
可如今,他卻不顧性命地救我。
最終,他拚盡全力拉停了馬車,整個身子卻重重撞上山崖。
我跌跌撞撞地跑過去,走到近前,眼睛猛地一顫。
“穆承冶...”
穆承冶神情一鬆,“幸好,你不在車中。”
話音未落,無數的鮮血,已爭先恐後地從他喉嚨裏冒出。
我接住他軟下的身子,他抬起手,艱難地替我擦去了眼淚,還特意彎了彎唇角。
“幸好,孩子也沒事。”
我的眼淚,怎麼可能忍得住。
我壓抑住嗓音,拚命將他撈起。
“穆承冶,隻要你沒事,我就可以一切既往不咎。”
“你不能有事,你還要陪著我們的孩子長大,陪著我一起慢慢變老。”
“你說過的,必須要做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