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被趙祁安嚇著了,那天過後,我病了。
其實,我以前是沒那麼容易生病的。
我那時最愛的,便是騎著馬兒日出奔跑。
我並不似中原女子這般嫻雅淑德,整日被關在閨房之中。
可是我也不會中原女子的端莊溫柔,更不會那麼多禮儀規矩。
我記得在一次宮宴上,席上有一種美酒,喝起來甘甜無比。
我們西薑是黃沙與草原,民風彪悍,喝的酒也是烈酒。
旁人都說那酒好喝,我也想嘗嘗,誰知那酒喝起來沒有酒味,後勁卻極大。
一壺酒下肚,我醉的東倒西歪,眼前的人都有了重影。
趙祁安看著暈暈乎乎的我,笑著點了一下我的額頭,歎了口氣:“你啊。”
“我又給你丟人了,十一。”
“他們一定說我沒規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是,要是我們現在還在西薑就好了......”
我醉得昏昏沉沉,栽倒在他的懷裏,不省人事,之後,睡了整整三天,才終於清醒過來、
......
層層疊疊的帷帳擋住了視線,我視線模糊間,似乎看見了十一。
“十一,你終於來找我了,你是來帶我走的嗎?我想要和你一起走,我不想呆在這裏......”
那人似乎一下紅了眼眶。
我也看清了那人。
那並非我的十一,而是帝王趙祁安。
所幸趙祁安並未怪罪我,他一直在看我的手。
一雙疤痕累累的手,有什麼好看的?
“陛下,你怎麼在這裏?”
“我想陪陪你。”
他握住了我的右手,摩挲著上麵的疤痕:“受傷的時候,一定很疼,是不是?”
我搖搖頭。
“不疼嗎?撒謊,怎麼會不疼呢?我記得,你是很怕疼的,那時候讓你學女紅,你被針紮到,眼圈都要紅半天。”
我想起來了,周皇後說的,涿州動亂,陛下隻顧得上救她,把我扔在了亂軍裏。
我的手隻怕就是在那個時候被廢了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
“真的不疼了,我已經想不起來了,陛下。”
我抽回了手,背在身後,抬起頭時,臉上甚至帶著淡淡的笑意:“真的,我沒有撒謊。”
“你以前的手很好看的......”
“是吧,我也不太記得了,隻是,我的手要是被十一看到了,他一定會很傷心,怪自己沒有保護好我。”
在亂軍之中,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雖然這手被廢了,但是至少還能拿得起筷子,十個指頭也還在,比起丟了性命的那些人,我也沒什麼好怨懟的。
隻是,一想到十一看到我的手上的傷痕,心裏就覺得堵得慌。
他這個人,把我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重要得多。
若是他責怪自己,我該怎麼辦才好?
不知道陛下昨夜是不是也感染了風寒,他臉色瞬間蒼白了下來。
他急促的咳嗽了起來,捂住嘴的手下,滲出斑斑血跡。
趙祁安低聲問我:“阿喜,如果你的十一惹你生氣,你會不會原諒他?”
我想了一下,問他:“他不會讓我生氣的。”
趙祁安說:“如果有呢?”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這麼汙蔑我的十一啊。
他又沒有得罪過他!
我的十一怎麼會負我?
我知道他說的不會發生,可是想著他的話,我就不由得一陣害怕。
我不怕十一辜負我,我怕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晚過後,陛下就整日留宿我的宮中,幾乎到了和我寸步不離的地步。
我醒來,看見趙祁安正在案前假寐。
他抬頭,燈火搖曳間,一雙桃花眼彎成了月牙:“你醒了?”
我點點頭,猶豫了一下,走到他麵前:“陛下,你為什麼要一直留在我這裏?”
他垂下眼:“你不喜歡?”
我想了想:“外麵的人都說我是什麼禍亂朝政的妖孽,要是讓十一知道,我怕他不高興。”
趙祁安頓了頓:“你怕他覺得,你背叛了他?”
我很認真的說:“不是的,我隻是怕他覺得我背負罵名,心裏會不快活——我永遠也不會喜歡上別人,他心裏清楚,即便是我們現在遠隔天涯,或許今生今世都不會見到他,他也知道我的心意,當然,我也會知道他的、”
我眨了眨眼睛,似乎覺得有些不妥,便補充道:“我知道我是你的美人,但我心裏隻有十一。”
陛下臉上又掛起我熟悉的悲傷:“其實,我之前見過十一。”
“真的?”
“嗯,他讓我告訴你,一定要高高興興地活著。”
我幾乎要落下淚來。
“嗯,我一定要高高興興地活著。”
隻要我和他都活著,我們的情誼便不會斷絕。
“陛下,謝謝你跟我說這些。”
“ 不必言謝——可是,若是你的十一,真的做了對不起你事情呢?”
我回頭瞪了他一眼,這個人,怎麼總說十一的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