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嫁女,沈闕強撐著病體親自迎接,本是一段佳話。
哪知謝琳琅下轎時,笑容滿麵的沈闕當即變了臉色。
他陰沉著一張臉,「如此怯弱愛哭的女子,不配做鎮國侯夫人。」
臉上掛著淚痕的謝琳琅還未踏進沈府的大門,就被退了回來。
沈闕不是重傷未愈,臥病在床嗎?
他為何會親自迎親?又為何會突然悔婚?
難道他也重生了?
思及此處,胸口中箭的位置開始抽痛起來。
重活一世,我一定不能再入深淵。
鎮國侯退婚一事,讓謝琳琅失了顏麵。
嫡母氣憤異常,她不敢上侯府叫囂,便將一腔怒火發泄到我身上。
我剛踏入前廳,嫡母隨手擲了個茶盞過來,破裂的瓷片四濺開來,險些割傷了我。
「若不是你臨時變卦,今日丟臉的人就不會是琳琅。」
「琳琅失了名聲,你也別想好過。」
嫡母竟然想將我許配給她娘家侄兒——整日流連花街柳巷,不學無術的浪*蕩公子王思遠。
王思遠本就對我心懷不軌,好幾次在府中碰見,他都趁機動手動腳。
我委婉地向嫡母哭訴,她卻指著我的鼻子罵我與阿娘一樣,長了一張專門勾引男人的狐媚臉。
「若你安分守己,他會撩撥你?」
王思遠除了品行不端,長得也奇醜無比。
身旁的婢女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
這樣的人,怎會是良配?
我心中隻覺好笑,冷眼看著嫡母道:「母親若不怕宋都督怪罪,大可將我胡亂婚配。」
嫡母怔愣了片刻,隨即輕笑出聲:「你一庶女,能嫁給王員外的幼子為妻,誰不誇我一句厚道良善?」
「他宋彥難不成還有資格置喙?」
宋彥以欺瞞之罪逼父親改變了替嫁的主意,嫡母一直耿耿於懷。
「那便拭目以待。」
我一改往日的溫良,抬步走出了前廳,餘光瞥見嫡母端著茶盞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不出半日,府上無人不知,二姑娘將許配給王員外的幼子。
聽說關在房中絕食的謝琳琅得知此事後,讓小廚房做了一桌佳肴。
父親默許,並未出聲勸阻。
荒謬之中,我竟然有一絲出奇的平靜。
前世我謹言慎行,孝順嫡母,友待長姐,溫良孝悌之名遠揚,換來的卻是親人反目。
我時常反思自己究竟是哪一步做錯了,如今看來,冷血自私之人是捂不熱的。
結果卻沒有讓她們如意。
王家剛請了媒人上門提親,就出事了。
鎮國侯沈闕提供了王家私挖鐵礦的證據,宋彥帶人抄了王家。
凡事隻要和東廠扯上關係,血流成河隻是尋常事。
滿城風雨,人人自危。
當宋彥再次登門時,嫡母哆哆嗦嗦不敢露麵。
聽前廳服侍的下人說,宋彥給嫡母送了一個錦盒,內裏是一截血淋淋的舌頭:
「這是你親侄兒的舌頭,夫人不認識嗎?」
宋彥居高臨下審視著嫡母的不堪,好整以暇道:「這人說謝二姑娘是他未過門的妻子,理應連坐,真是荒唐。」
「死到臨頭,竟還胡亂攀咬,我沒忍住提前送他上了路。」
「謝婉是我宋彥的義妹,誰動她就是和我過不去,謝夫人,你說呢?」
嫡母被嚇破了膽,夜夜夢魘。
父親得知後也指責她多事,明知道我與宋彥是舊識,偏要去招惹那尊活閻王。
嫡母隻好忍著鬱氣閉門不出,活生生給憋出了病。
宋彥從前廳離開後,來找了我,我剛好繡完一幅《日照牡丹》。
我的女紅師承阿娘,她是淮縣最出色的繡娘。
雙麵繡針法精湛細膩,軟緞彩絲色彩鮮豔。
我揉了揉酸軟的手腕,起身倒了一杯茶遞給了他。
宋彥淺酌幾口後,從懷中拿出一本男子畫冊。
我滿腹疑問,正欲出聲,卻聽他問道:「小棠,你想嫁給誰?」
畫冊之上的男子除了相貌外,還詳細批注了家世背景。
宋彥見我不語,隨口提了提:「新科探花郎?侯門世子?還是皇子?」
四周落針可聞,我聽見自己異常堅定道:「阿彥哥哥,我想嫁給你。」
「胡鬧!」
他背轉過身,沉默半晌後,啞然開口:「阿婉,我是個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