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現在的臉,再也無法跟之前那個與我一起玩耍的模樣重合。
“姐姐跟你的母親一樣,最喜歡搶別人的,如今愛而不得便是你的應得的......!”
話為講完,我已將手裏的魚食全部扔在她的臉上。
人為何能厚顏無恥到如此地步?
朝花夕拾,那場洪水來勢洶洶。
父親被祖父救到時也不過隻剩了半口氣。
落到災年,活著便已不易。
而父親,是靠著母親家裏僅剩的餘糧換來的一根人參,一根一根須子煮了拽了條命回來。
父親命苦,穿著喜服還來得及沒拜堂,便遭了難。
他不是忘恩負義之輩,為了那未過門的娘子沿著河道不知找了多少天。
母親也是看上他心專,才死了心跟他。
後來才有進京趕考,一路飛升。
可誰能想到原以為死的人卻還活著。
京城再見時,二娘還是被牙婆帶來府裏的奴仆,不知被輾轉發賣了多少回。
兩兩相望,何其幸運,還能得見,未曾想已是物是人非。
是母親為圓父親心願,親自買斷了她的籍契,納她入府。
這些年她雖為妾,但吃穿用度從沒少過半分。
連帶著我於陸飛霜,亦是如此。
也因此,母親這個正妻在官宦女眷中沒少受人非議。
沒想到到了如今,換來的是這樣一句。
我警告她:“嫻妃你於皇上兩情相悅本宮不會管,但你若再對母親出言不遜,本宮絕不會饒你。”
她沒有生氣,隻是輕輕擦著被魚食染臟的衣角,笑意更大。
“姐姐,你現在憑什麼和我如此說話?憑你在伯懿身邊呆了三年他依然不正眼看你嗎?”
她不經意的扶上小腹。
她是我的妹妹,所以她清楚往我哪裏紮最疼。
“對了姐姐,如此有閑情的養魚,也沒關心一下家中之事嗎?聽說父親最近請了不少名醫給母親看診呢?你不知道嗎?”
她是個瘋子,我早該想到她是個瘋子。
曾經多次,母親總被小娘壓下一頭,縷縷受挫出事,想來亦跟她脫不了關係。
我壓抑著心中的怒火,讓人將她‘請’出去。
我絕對不能讓她得逞,可卻在她走出宮門的那一刻徹底再也控製不住吐了出來。
鄭嬤嬤擔憂來扶我,才發現吐了血,便要去喊禦醫。
她與我母親年齡相仿,跟宮裏大部分唯命是從的宮人不同,待我多著幾分真心。
我摁住她,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出去的小太監在下午匆忙趕了回來,帶來了一份丞相府的家書。
我著急的看完,忍不住落淚。
信是母親身邊一直跟著的張嬤嬤代寫,言明母親確以時日無多,彌留之際一直再喚我的名字,出自私心她望我能歸家看一眼最好。
之前隻因母親清醒之前有過交代,知我在宮中處境不好,囑咐她萬不可再拖累與我,才一直不敢通告。
我一向都報喜不報憂,母親怎會知我不好。
陸飛霜的模樣在我眼前閃過。
顧不得多想,我現在必須要去找溫伯懿。
承乾殿,他正在批折子。
這是陸飛霜進宮後我第一次主動找他。
他也有些驚訝。
“何事?”
我忍著腿上的不適,第二次大禮拜他:“臣妾家母病重,特請皇上賜旨,允臣妾回家探親。”
“你母親的事,霜兒已經跟朕說了,並且派了禦醫過去。”
他聽我提及此事,竟有一些鄙夷,“好歹是你的生母,病了那麼多日,現在才來,皇後你還真是孝心感天。”
原來如此,原來連這一步都是算計。
“溫伯懿,算我求你。”
這是我第一次不再順著他的意。
曾經我以為他隻是生在皇家,可能見慣了腥風血雨,再加上不喜歡我,所以冷靜自持。
現在想來真是愚蠢。
“算我求你,我為你擋箭,你說欠我一次。現在,我隻想回家看母親最後一麵。”我未起身。
我一定要回去。
“隻這一次,哪怕你讓我永遠禁足長清宮,或者,抄一輩子女誡都可以,我隻要這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