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冤大頭

“人家遇到事兒了，正煩著呢，你不看點兒火候。”

李進邊走邊嚷著：“有啥了不起？撞個人還撞出功勞來了？讓方主任花錢替他平事兒，自己還不知好歹？”

“行了，少說一句，死不了。”石強順手關上門，給蘇誌強一個自由的個人空間。

李進站在門外，叉著腰，非常不理解：“不是，他有完沒完了？咱們好心好意去幫他忙，他不感謝，還給臉子，有這種人嗎？”

“算了，他心情不好，本來他好好的在一個大廠上班，忽然調他來這山溝裏，確實需要一點時間。”石強倒是比較理解。

“可是咱們也都在山溝裏啊？”李進依然不服氣。

“那行，下次機器出了毛病，我們都找你修。”

李進眨了眨眼：“我？我......我很快就能學會，如果有人肯教我。”

兩個人邊說邊走遠了，石強拉著李進去買煙：“我給你買包煙，這樣總行了吧？”

“行，也不行，他蘇誌強就是欠我的，早晚讓他還回來。”

“你再這樣，我也不理你了，還沒完沒了了？咱宿舍就咱仨人，可不敢打架吵吵的，讓人笑話。”

李進笑了：“也就你是老好人一個，啥事都不計較，行吧，我聽你的，煙給啥牌子的？最差也得是大前門的啊。”

石強嗔怪地看著李進：“你小子，得鍋台就上炕啊？”

“行了，五毛一一包，我已經很便宜你了。”

“這煙很貴了，擱平常可都是招待幹部用的。”石強忍不住強調著。

李進嘴一撇：“一般一般吧，還沒要中華煙呢？”

“怎麼？你還獅子大開口啊？”石強調侃著，他這和事佬都成了冤大頭了。

“有送的，咱就敢抽，算了，不訛你了，隨便買包幾分錢的就行，我也不是生你的氣。”李進還是軟了下來。

“真的假的？幾分的就行？”石強對李進忽然改變的態度有些不太相信。

“算了，算了，咱們工資一月才三十幾塊錢，還得往家裏寄，都不容易，省一點吧。”

石強開心地攬著李進的肩膀：“兄弟，謝了啊，知道心疼你哥。”

“我現在就盼著工資能漲，也是怪了，這錢在城裏，也就能活下來，咱們在這山溝裏，還剩下不少。”

石強想了想：“主要是有食堂，要不然，像咱們這樣的大小夥子，吃都吃完了。還沒地方消費，錢啊，想花也沒地方。”

“也是，山溝有山溝的好處，消費低。那菜啊，便宜得嚇人。”李進感慨著：“我跟我媽說了菜價，她可羨慕了，這不等於白送嗎？”

“嗯，咱們啊，入鄉隨俗吧。”

李進忽然想到了什麼：“我聽說，蘇誌強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一進廠就要求調走？到底有這回事嗎？”

“噓，這個別亂說，不知道。好像有這個說法”

李進嘲笑著：“這小子，以為廠子是他家開的吧？哈”

“再嘴碎，煙沒有了了。”石強警告著。

“不說了，買煙去，快點。對了，代銷鋪那個小姑娘長得還行啊？”

“哪一個？”石強知道裏麵有倆小姑娘賣貨。

“長辮子的，眼睛大大的......”

“哦？！那好，買煙的時候我不說話，你來”

李進樂了：“真懂事，不過，錢得你付啊，算了，你把錢先給我。一會兒再還你。”

“還虛榮呢？行。給，三毛，不能都花了啊，留著點。”石強一邊給他錢，一邊不大放心。

“把心放肚子裏，我有數，買包九分的荷花煙就行，剩下的，看著解個饞。”李進美美地計劃著。

“行，你說了算。”石強忍著笑，做個老好人是要付出代價的，比如這次支出。

李進忽然感慨起來：“唉，要擱十年前，再加八分就能買包大前門了。”

“七十年代啊？咱父輩們享受過這個價格，不過他們的工資才十幾塊呢，得全麵比較。”石強認真地解釋。

李進笑得眼睛都小了：“你啊，就是愛上綱上線。走走走”倆人說笑著向代銷鋪走去。

廠子裏有一個門市部，物品較雜，多是日用品。還有一個賣布和衣服的商店，一個理發店，都是廠裏開辦的，總體價格稍高一點。

在廠中心的路邊上，建了幾間房子，村裏有個退伍回家的人有眼光，開了一家代銷鋪。小鋪裏整體算百貨性質，貨物齊全，價廉物美，接地氣，很得工人和村民們的喜歡。

廠子周圍有商業性質的商店也就這幾家了，飯店是沒有的，大家都窮得吃了上頓，不知道下頓在哪裏，做買賣的念頭基本沒有。

工廠的食堂是個最熱鬧的地方，全廠的職工幾乎都在這裏吃飯，結了婚的，或者嫌環境太嘈雜的，就打了飯菜回去吃。

所以一到飯點，這裏就會排幾個長隊，每個窗口都是人滿為患。大家都搶著排隊，要是來晚的，就沒有菜和飯了，就得自己想辦法對付一頓。

總的來說，單身漢們更加積極，他們喜歡吃清閑飯，也不會自己做，指望著食堂過日子。

結婚的人們，家裏還有孩子呢，有的還有老人跟著看孩子，一大家人，打得著飯菜和打不著，對他們來說不大著急，回家也有得吃。

當大家都在家裏或者食堂吃飯的時候，蘇誌強還一個人在宿舍鬱悶呢。他感覺來這個廠子就是災難，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

下鄉這事都怪他父親，父母蘇城某廠的工程師，蘇誌強的師傅是蘇城的學生，對他非常上心，蘇誌強又聰明，學得很快。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就因為蘇誌強的技術好，設計和修理都是強項，選拔技術人員到三線廠子的時候，蘇誌強就成了主要對象。

蘇誌強本人是不願意離開濟南，到一個小山溝裏來的。他姐姐和哥哥都上山下鄉了，姐姐還好，在濟南市附近的村莊，回家也方便。

哥哥去了天津，雖然說是海邊，但離家非常遠，交通不便，一年也回不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