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一刻，我的心底莫名柔軟。

生怕他就此碎了似的，我趕緊上前幾步，從司機手中接過輪椅推手，對他說出我思索了半天的安排，“最近有個新上映的電影不錯，我們逛完街之後去看看？”

“一切聽你安排。”

話是這麼說，但每進入一家店鋪，他就像隱形人一樣不言不語，這種沉默的氛圍和上一世，我纏著霍司晏陪我逛街的場景很像，他總是不耐煩的冷眼看我，逛不到半小時就要離開。

可我分明見過他和洛嘉柔在一起時，他專注看她試換衣服，拿了項鏈給她戴的樣子。

心底陡然失落下來。

“走吧。”我推著沈慕風，打算直接上樓看電影。

他卻讓店員拿了筆過來，“留別苑的地址，還是爸媽那邊的？”

我一愣，“留地址做什麼？”

“剛剛您試過的所有衣服，都由這位先生買了單。”售貨員給我解釋，看向沈慕風的眼神恨不得冒了星星，“我們會安排專業人員給您送貨上門，現在需要您給我們留下寄送的地址。”

我一驚，“你全買了？”

那些衣服裏，有穿著不怎麼好看的，其實我還想再逛逛，就是被他的沉默弄的沒了心情。

“我剛出門，還不習慣突然見到這麼多人，能做的，隻有給你買單。”他抬眸，用那雙好看的丹鳳眼溫柔地看我。

但很快，那雙幽深的眸子又落到他殘疾的雙腿上，我竟然從他的動作中看到幾分無措。

“碎碎，你別嫌棄我。”

霎時間，我的眼眶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現在的沈慕風，何嘗不是上一世的我。

那時候，我也總是這麼卑微，這麼小心翼翼。

我沒想到，隻是結個婚，就能讓他產生這麼強烈的感情，心底越發認為他是個單純的好人。

“不會。”我找了理由給他解釋，“我沒嫌棄你，我是怕你出來的久了，身體不舒服。”

他這才高興了些，低著頭坐在輪椅上小聲地反駁我剛才說過的話，“碎碎，你穿什麼都好看。”

他的誇獎讓我自信。

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竟然也覺得神采飛揚了一樣。

人精神了，氣質就好。

我原本就長得不醜，這會兒看上去更是容光煥發，明明是活了兩輩子的老女人，卻真有了二十歲女孩的味道，隻是我眼底到底多思，又有一抹說不出的韻味在裏麵。

沈慕風還在看我。

我起身站在他麵前，默默擋住一些顧客朝他雙腿窺探的目光。

“走吧。”我們買完了衣服，我也沒什麼再想消費的。

沒想到，等出了高奢服裝店，外麵的人更多，而沈慕風一直低著頭，再沒有抬起來。

霍司晏不會這樣。

他向來自信，向來矜貴，身上更是總帶著久居上位者的氣場，隻有他睥睨別人的份兒，從不會脆弱到需要待在我身後。

我低頭，看著沈慕風毛茸茸的頭頂，心底像是生出了潮濕的苔蘚植物，竟然濕漉漉一片。

這種濕潤催生了保護欲，走路的時候，我一直努力和他找話題聊天。

終於，越過扶梯，經過一個長廊之後，我推著他坐上直梯。

好不容易坐下，我才發現他的後背已經出了一層薄汗，我知道他身體不好，有些擔憂的說，“這裏冷氣不算足，要是出汗太多，等會兒出門容易感冒。”我囑咐道，“沈慕風，你先把襯衫扣子解開點。”

他沒動。

想來是剛才突然見到這麼多人的緊張勁兒還沒過，身體都僵了似的。

我隻能抬手，主動幫他。

不成想，我剛抬手一碰，便有汗珠貼著他的臉頰滾滾落下。

汗珠晶瑩剔透似的，順著他的臉頰滾落到骨節分明的手指上，一個個圓滾滾的像是水晶球一樣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掉落的瞬間，溫熱又極具力量，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吸引力。

那一刹汗毛微聳，我渾身都有些癢，立刻從他滾動的喉結上移開目光，“我穿著短裙，不太方便，還是你自己來吧。”、

他點點頭，卻在動作交替中不小心蹭了我的嘴唇。

“抱歉。”他急忙收回手，“我不是有意冒犯。”

我看著他那副要碎不碎的神情，倒是很想他不管不顧地冒犯我一下。

但見他耳朵根子都紅了似的，我這個老女人沒好意思說出口，隻能偷偷咽了下口水，對他的美貌以示尊敬。

一場電影，我什麼都沒看進去。

暈乎乎和他出來的時候，腦海中隻有男女主糾纏在一起接吻的畫麵。

低頭，他還含著笑意看我。

我想到我媽說過的話，忍不住問他，“和我一起看電影，很開心？”

他點點頭，“希望下次能在外麵一起吃飯。”

在外麵吃飯，會有約會的感覺。

我不想這麼做。

可嘴上還是說，“會的。”我說，“哪怕離了婚也是朋友。”

他聽出我話裏明晃晃的界限，眼底露出一抹受傷。

這一刻的我，站在這樣脆弱卻又極重感情的男人麵前，覺得自己像個渣女。

而沈慕風就是被我榨幹之後又被我拋棄的小可憐，可話已至此，我隻能繼續說下去，“上次著急帶你‘討公道’，那份離婚協議被我隨手放在別苑，可能是被劉嫂當成垃圾收走了，我今天從公司出來後回去找了一趟，但沒找到。”

提到這個，我有點抱歉，“我最近會重新打印一份，到時候可能要麻煩你再簽一次。”

他乖乖的，“可以的，不麻煩。”

我欣慰的點點頭，知道自己這次結婚沒有選錯人。

隻可惜，我們有緣無分。

心底到底是有點遺憾，我拿出手機看了眼所剩不多的時間，把他送回家，“今天時間來不及了，我下午還要上班，等有機會，我一定請你吃飯！”

沈慕風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等我自己開車回公司的時候還在想，我媽說的沒錯。

沈慕風擁有著霍司晏那副好皮囊，卻沒有他那些臭毛病。

這個男人簡直像是為我量身打造，如果不是上一世，我從霍司晏身上吃過太多虧，以至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然我真的會放棄離婚，好好和他過日子。

就是看到那張臉，難免膈應。

還是不要為難自己。

我來的不算早。

等來到公司的時候，公司專車已經在樓下等候。

我趕緊拿上工具下樓，急匆匆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