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瞧過大夫後，王雨就確定，小妹的病根本就不嚴重，她就是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低血糖。

而且村裏大夫也從沒說過小妹活不成這種話，都是跟林嫂說，多讓小妹吃些東西。

可林家的情況實在是太糟糕了，一家四口每天就隻能吃一頓飯，別說林小妹吃不飽，就是林大牛夫妻二人，也已經許久沒有嘗過吃飽的滋味。

這種情況並非個例，大齊朝的底層老百姓，八成以上過得都是這樣的日子。

剩下的兩成，連這種日子都過不上......

看過大夫後，王雨又抱著小妹，跟林幼娘一起返回林大牛的家。

“幼娘，之前我給你的那個包袱裏裝著一些糖塊，拿來給小妹吃。她的情況吃點糖就能好很多。”

林幼娘急忙去找包袱，結果發現，包袱不見了。

“嫂嫂，我那個包呢！”林幼娘回到院子裏，大聲質問道。

林嫂故意裝出一副不知道的模樣：“我沒拿啊。”

“我就放在屋子裏，不是你拿的，難不成是小偷嗎？”林幼娘生氣的說道。

林嫂撫摸著手裏的兩塊銀錠子，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被耗子叼走了吧。”

林幼娘氣的臉色通紅：“嫂嫂......你怎麼不講理啊。”

王雨將小妹交給林幼娘，走到林嫂跟前，似笑非笑的說道：“銀錠子摸起來舒服嗎？”

林嫂下意識的回了一句：“舒服。”

旋即意識到不對勁，急忙把銀錠子往胸口一塞，道：“幹嘛，你還想要回去？”

王雨嗬了一聲，“我沒有那麼不要臉，給出去的錢不會要回來的，你大可放心。”

林嫂有些氣急敗壞：“你說誰不要臉？”

王雨道：“那個包袱裏就隻有一些吃食，不值什麼錢。”

林嫂依舊裝傻，“我真沒見過，不信你問林大牛。”

“當家的，你見過那個包袱嗎？”

之前衝媳婦吼，已經耗盡了林大牛所有的脾氣，現在小妹沒大礙，他又再度恢複了懼內的本色，囁囁喏喏的搖頭：“沒......沒見過。”

林幼娘都快要氣哭了：“哥，你怎麼也這樣！”

林嫂冷笑：“行了，我們兩口子都沒見過那個包，要麼是你記錯了，要麼那個包就被小偷拿走，沒有第三種情況。”

王雨道：“既如此，那就當我娘子是記錯了吧。”

“接下來談談小妹的撫養問題，我要把她帶走，你有意見嗎？”

林嫂心中狂喜，道：“沒意見，這個掃把星老娘早就看不順眼，你要帶走就趕緊，省的那天死在我家，平添晦氣。”

王雨又轉身看向老丈人：“嶽丈大人，你願意跟我走嗎？”

林嫂急忙說道：“小妹你可以帶走，老頭不能跟你走。”

王雨還有些詫異，林嫂這麼刻薄的人，竟然願意贍養老人，但稍微一琢磨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大齊對於孝道看得極重，在家中男丁尚有能力撫養老人的情況下，老人若是由女兒贍養，那兒子就會被扣上一個“不孝”的名頭，嚴重點的甚至會被衙門抓走。

所以哪怕家裏窮的揭不開鍋，男人都不會把老人的贍養權交給家中的女性。

老丈人也是典型的重男輕女思想，哪怕兒媳婦對他再不好，也舍不得離開自己的兒子，果斷拒絕了王雨。

“好吧，既然嶽丈大人也是這個意思，那小婿也就不勉強了。”王雨道：“嫂嫂，這十兩銀子，算是過去這些年你照顧小妹、嶽丈大人的辛苦費。”

說著又摸出一個銀錠子遞過去：“這五兩銀子，是嶽丈大人未來的贍養費。”

林嫂急忙伸手想要把錢拿過來。

王雨道：“別急，先簽個契約。”

林嫂愕然：“什麼契約？”

“你收了錢，就意味著我們兩家徹底劃清界限，以後不管發生什麼，兩家各自解決，互不幹涉。”

林嫂猶豫了。

這要是擱以前，她會毫不猶豫的簽訂契約。

可今天，王雨輕描淡寫的就掏出來十五兩銀子，這說明他發財了，而且是大財。

十五兩銀子雖然多，但還了債，再把家稍微修葺一下，估摸也就剩下個七八兩的樣子，兒子也快到說媳婦的年齡，剩下的錢都得給他攢著，自己兩口子其實用不了幾個錢。

若是繼續跟王雨保持聯係，就等於擁有了一條較為穩定的銀錢來源。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王雨看上去不像是願意跟自己繼續保持聯係。

簽了契約，再得五兩銀子，同時跟王雨斷絕往來。

不簽，少了五兩銀子，同樣跟王雨斷絕往來。

那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我簽！”林嫂大聲回答道。

王雨讓張滿穀去找牛尾村的村長，然後找來了紙筆，寫了三份契約，簽上名字後，用竹刺紮破手指，擠出血滴，摁上了血手印。

林嫂不會寫字，就多摁了幾次手印。

其中一份契約，王雨交給了牛尾村的村長，順便還給了一錢銀子。

“村長，麻煩你當個見證人。”王雨道。

村長點頭：“沒問題。”

王雨說道：“幼娘，帶上小妹，咱們回家吧。”

林幼娘跪在地上，給爹爹磕了三個頭：“爹，幼娘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嶽丈大人老淚縱橫，“丫頭，你也多保重，跟著王雨好生過日子。”

“不用擔心爹，或許要不了多久，爹就得下地去找你娘了。”

林幼娘哽咽道：“爹，你別說這種話，你要好好活著，若是有什麼事情，就差人來牛家村跟我說，雖然我跟哥哥......但我始終是你女兒，真要發生了什麼事兒，我還是會來的。”

嶽丈大人歎了口氣：“丫頭，爹對不住你。”

林幼娘抱起小妹，哭著跑出了院子。

王雨對著嶽丈行了個禮，說了聲保重，也離開了。

他們走後，林嫂把手往胸口一掏，將已經焐熱的銀錠子掏出來，左看右看，越看越歡喜。

“當家的，咱們有錢啦！”

林大牛重重的哼了一聲，甕聲甕氣的說道：“我去煮飯。”

林嫂道：“對了，那個包裏有肉，你拿出來燉了，咱們今天好生吃一頓。”

林大牛臉色漲紅，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說，隻得悶頭往廚房走。

嶽丈大人坐在門檻上，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