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好了之後,顧甜已經窩在顧二的懷裏睡著了,這樣也好,省的家裏人強迫她吃跟狗碗裏的肥肉一起煮的粥。
半夜的時候顧甜就餓醒了,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是被蘇氏摟在懷裏的,地上鋪著一層薄薄的稻草,另一旁躺著顧大吉。
因為白天下了點小雨,這地麵都有些濕噠噠,鋪在上麵的稻草也反了潮氣。
顧甜一動,淺眠的蘇氏也醒了,她坐起身來問顧甜:“甜妞是不是餓了,娘給你留了粥,那塊肥肉還給你留著。”
顧甜連忙搖頭,軟糯糯的道:“不餓,想尿尿。”
她這圓滾滾的小身板,餓幾頓也沒啥事,就當減肥了。
蘇氏起身,抱著顧甜到一處角落,給顧甜脫了褲子,顧甜蹲下,方便了之後,還沒等提褲子,就覺得月光下的泥土裏,隱隱有圓形的什麼東西。
那東西外麵是圓形,裏頭是空心的正方形,顧甜就覺得眼熟。
於是,她抓了一個小樹枝,在裏頭扒拉了一下。
蘇氏將躲在地上的顧甜拎起來,輕聲訓斥:“你是個女孩子,怎麼能用尿和泥巴,臟死了。”
顧甜任由蘇氏給她提褲子,腦海裏忽然閃過什麼,她有些高興:“娘,有錢。”
蘇氏動作一頓,瞪了顧甜一眼:“說什麼夢話。”
顧甜掙脫開蘇氏的手,用手裏的小棍子將地上那一枚銅錢戳了起來。
沒想到銅錢還不是一個,是連著的一串。
蘇氏見狀睜大眼睛,也顧不得銅錢臟不臟,一把搶過來,在月光下看啊看。
直到眼睛都看酸了,才確定這是銅錢,有三十多個。
蘇氏高興極了,連忙用袖子擦了擦銅錢上的泥土,然後揣進了懷裏。
有了這些銅錢,就可以買些米帶著上路,這樣心裏有底,不擔心挨餓了。
然後蘇氏也拿了一根棍子在地上扒拉了一下,見再沒有了,心裏有些失望。
次日一早,顧甜醒來的時候,蘇氏就跟顧二說著什麼,趁著大家不注意,將那串銅錢塞到顧二手裏。
顧甜從地上爬了起來,上去扯顧二的褲腿:“二哥,買大刀。”
顧二彎腰將地上的顧甜抱起來,對蘇氏道:“娘,小妹說的對,我們上山,可得備個家夥事兒,萬一有猛獸還能自保。”
蘇氏有些心疼錢,但還是道:“那就少買一些米,買兩把斧頭吧。”
朝廷規定,農戶不能用刀劍,否則當亂民處理,斧子不但可以砍柴還能防身,最主要的是便宜,挺好的。
顧二點頭,招呼跟他上山的該走了,不上山的就自便。
話音落,所有人都呼啦啦的湊了上來,昨兒原本猶猶豫豫的村民此時的態度都很堅定。
因為早上有人出去打聽,朝廷已經開始征兵,所有青壯年都要被抓去打仗。
還有明目張膽拐賣女人孩子的,他們這群沒有靠山的流民被逮到,肯定不會有好下場,大家都想去山上。
顧二抬手一招呼,眾人呼啦啦的跟著顧家人走了。
“二弟,我腿腳不好,就不去了,大吉還勞煩你們照顧。”出了城,顧老大一瘸一拐的走過來開口。
其實他想夜裏就離開的,又擔心自己唯一的兒子,所以打算跟顧二交代一聲。
“大哥,不上山還哪有活路!”
蘇氏抱著顧甜上來,哽咽著道:“老大,娘知道你怕自己連累大家夥,我們都是一家人,談不上連累不連累的,隻要大家都在一起,無論走到哪都算一個家。”
“可是......”顧老大紅了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
顧甜伸手小大人的拍了拍顧老大的肩膀:“要大哥......大哥好......”
顧老大當即就掉了眼淚,都說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快跑,朝廷抓壯丁了,快跑啊!”
這時,後來從城門樓出來的人邊跑邊嘶聲喊著,大家都慌了,連忙拔腿就跑。
顧二直接彎腰,將顧老大背起來,一家人拚命的跑。
隻是沒跑多遠,就有官兵騎著馬追了上來。
一群百姓很快就被死死圍住了。
打頭的人手裏的長矛一指:“十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丁都站出來,現在朝廷征兵,給你們一個為國效力的機會,識相的自己站出來,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被圍起來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麵如土色的一動不動。
有一個百姓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朝著那打頭的磕頭:“大老爺,大老爺饒命,俺們小老百姓哪會打仗,求大老爺饒我們一命吧!”
“不識好歹!”打頭的臉色一冷,手裏的長矛直接戳進了那百姓的心窩子裏,那人吐了一口血,當場斃命。
“當家的!”有一個女人見自家男人沒了命,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
她確定男人死了,憤恨的抬手指著那些官兵:“你們這些人根本不顧我們的死活,還有臉讓我們去打仗,休想!”
那官兵冷哼一聲,給了身後的小兵一個眼色:“女人留下,送到軍營充做軍妓。”
顧甜一臉的不可置信,這是官兵?真是連土匪都不如。
這朝廷都腐爛成這個樣子了嗎,如果是這樣,就算征兵一百萬,這朝廷也好不了了,因為根兒都爛透了!
打頭的人下令,男人抓去做大頭兵,女人就送去做軍妓。
此話一出,上原本還打算上戰場報效朝廷保家衛國的男人徹底心灰意冷,北赫國完了!
“這可怎麼辦?”蘇氏白著一張臉,緊緊抱著顧甜,低聲問一旁的顧二。
顧二放下顧老大,摸出身上的斧子,目光落在一處不大的縫隙上:“等我殺了那個官兵,你們就拚命往前跑,別回頭。”
“那你怎麼辦!”蘇氏說話帶著哭腔,他們這些兩條腿的百姓哪能跑過四條腿的馬,而且,如果顧二對官兵動了手,肯定活不成了。
“別管我,活一個算一個。”顧二說著,緊緊攥著手裏的兩把斧子悄悄的往人少的方向湊。
蘇氏哭著拉扯顧二不讓他去,顧二還是狠心掙紮著離開。
顧二悄無聲息的靠近,趁著那人不注意,直接一斧子砍在那官兵的肚子上,官兵痛呼一聲,直接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場麵頓時混亂起來,顧二呦嗬了一聲:“跑,大家快跑!”
蘇氏哭的一塌糊塗,還是抱著顧甜拚命的往前跑。
顧甜抬手給了一旁的顧四一個巴掌:“四哥,大馬,騎大馬。”
一旁拚命跑的村民罵了一聲:“蠢貨,逃命的時候還有心思騎大馬,胡咧咧什麼!”
顧四原本沒明白顧甜的意思,聽村民這麼說,立刻明白了。
他頓住腳步,連忙往回跑。
他趁亂,將死了主人跟沒頭蒼蠅一樣的馬牽著就跑。
可是馬是認人的,怎麼可能跟著顧四走,它打著響鼻,在原地打轉,顧四不要命的死死的攥著韁繩不鬆手,人都被馬拖著走。
顧甜見狀當即吹了一聲口哨,那原本煩躁的馬立刻安靜了下來,傻愣愣的跟著顧四跑。
打頭的官兵見狀也不急著追,大笑出聲,罵道:“一群烏合之眾,真是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