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說完,就被自家老娘打了一巴掌:“狗碗裏搶的怎麼了,都要餓死了,能有口肉吃還在乎哪裏搶的?”
有人也開口附和:“就是,就算那肉掉茅坑裏,我都不會嫌棄!”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不是誇大其詞,這是現實。
顧甜心裏的感動頓時煙消雲散,臉色跟吃了死蒼蠅一樣難看,看著顧五遞過來的雞腿,就跟一坨粑粑一樣惡心。
不是她矯情,她上輩子有些小小的潔癖,和朋友們一起吃飯都勒令必須用公筷,別人坐過的地方,她都要先噴消毒水才行。
如今,如今讓她吃狗碗裏搶來的食物,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顧五狠狠地瞪了那多嘴的小孩子一眼,將手裏的雞腿兒朝著顧甜麵前遞了遞,笑成一朵狗尾巴花:“怎麼不吃,可香了,五哥都舍不得吃,特意給妹妹留的。”
顧甜連忙後退,後腦勺撞在身後的樹幹上,疼的她齜牙咧嘴。
她撥浪鼓一樣搖頭,然後抬手指向角落裏目不轉睛盯著雞腿兒正咽口水的顧大吉:“給侄侄吃。”
顧五瞪大眼睛,以前隻要有口吃的,顧甜就跟餓鬼投胎一樣搶過來就狼吞虎咽,現在這麼好吃的雞腿怎麼還讓給別人?
顧五遲疑了一下,然後將雞腿重新放到油紙包裏,讓顧大吉過來。
顧大吉吸著鼻涕,扯著衣襟,扭結著慢吞吞走回來,顧五用手給顧大吉拿了一塊肥肉。
顧大吉猶豫了一下,抓著那塊肥肉就送進嘴裏,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顧五吞了吞口水,將手指上的油舔幹淨。
他也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孩子,顧甜看著眼前這一幕說不出的心酸。
剛剛說話那孩子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我也想吃肉,我也想吃肉......啊嗚嗚......”
那孩子又挨了他老娘一巴掌:“吃什麼吃我看你像肉!”
顧甜無語望天。
顧五將油紙包又重新包好,小心翼翼的揣到懷裏,然後對顧甜道:“妹妹不餓,五哥先給你收著,等妹妹餓了再吃。”
顧甜想說點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家裏有糧食的就支起鍋灶做飯,沒糧食的就嚼白天挖的野菜,連野菜都沒有的就喝涼水,涼水也沒有的就隻能眼巴巴看著吞口水。
顧甜心裏連連歎氣,真是太慘了,真的,上一世大街上要飯的都比現在的百姓過的好。
蘇氏也支了鍋灶,顧四給蘇氏生火,顧甜見鍋裏的米用眼睛都能數過來,水麵上就飄了幾片綠油油的野菜。
顧五上前,打開懷裏的油紙包,就將剩下那一片肥肉丟進了鍋裏,這好歹也算有了葷腥。
其他家眼饞的不行。
顧甜想要撒潑打滾,她早就餓的不行了,原本想著喝口稀湯也是好的,可是顧五將狗碗裏的肉丟鍋裏,她還怎麼喝,怎麼喝!
她環顧了一下周圍的村民,然後邁著小短腿走到顧五跟前,朝著他伸出了肉嘟嘟的小手。
顧五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露出一口小白牙來:“妹妹是不是餓了,五哥這就把雞腿給你!”
顧甜接過顧五遞過來的油紙包,二話沒說轉身就走。
顧五不滿的抱怨:“這孩子,真是個小白眼狼。”
蘇氏一巴掌拍在顧五肩頭:“妹妹還小,能懂什麼。”
顧甜邁著小短腿,走到一個婦人跟前,瞧了那哭鼻子的孩子一眼,好像叫什麼二胖的。
她將手裏的油紙包遞到二胖跟前,對她娘道:“換米。”
二胖見有肉吃,奪過顧甜手裏的油紙包,臟兮兮的小手抓著雞腿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婦人看著自家兒子這般,又氣又無奈。
她彎腰,拿起一旁的瓦罐,將自己袋子裏的糙米抓了兩把:“甜妞兒真懂事,都知道拿肉換糧食,可比我家這倒黴小子強多了。”
甜妞歪頭,一臉認真的道:“有兒子,就有靠山......”
這個年代的大多數人都是重男輕女的,顧甜也隻能撿好聽的話。
那婦人滿麵的愁容頓時煙消雲散,歡喜的又往瓦罐裏抓了一把米。
這一家子也是楊柳村的人,逃難的路上糧食和錢財也被搶了,不過她的大女兒嫁到了之前路過的一個小鎮子,大女兒家裏條件也不好,沒法收留這一家子,所以給拿了這小半袋的糙米和一些菜。
這家和其他村民比,算是最寬裕的了。
婦人將破了一個口子的瓦罐遞到顧甜手裏,又往裏放了小半塊糠了的蘿卜,千叮萬囑咐讓顧甜捧住了,別碎了,一會兒給她送回來。
顧甜抱著黑漆漆的大瓦罐艱難的往回走。
剛剛的一幕,蘇氏和顧家幾個兄弟都看見了,大家看著顧甜都跟看妖怪一樣。
以前隻知道吃,隻知道耍無賴的甜妞,現在竟然可以用香噴噴的雞腿換糧食了,這也太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