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已經深了。

南老大正準備熄燈就寢，門外卻響起幾聲敲門聲。

“誰啊？”南老大一邊走去開門，一邊問道。

都這個點了，孩子們也都睡了，還有誰會來敲門呢？

打開門一看，是客棧掌櫃。

“請問有什麼事嗎？”

掌櫃歎了一口氣，“看你們一家子都不像什麼壞人，我也不忍心看你們掉進這深坑裏。

我就直說了吧，你們這些關外人可不知道。現在的陵香城可不一樣了，自從那位被派來鎮守邊疆，咱們的日子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前線危險，為了阻擋蠻人鐵騎的腳步，陵香大多男兒都被抓壯丁，像罪犯一樣被對待，而女人大多被丟進軍營中作......作......”

他哽咽了，眼睛被淚光模糊，嘴裏再蹦不出一個字來，但南老大已經猜出了他難以宣之於口的字句。

“快......跑吧，遠離陵香，趁現在抓壯丁的還沒盯上你們。城門已經被把守住了，不過我知道出去的路，可以送你們出去。”

南老大眉頭緊鎖，握住了掌櫃不住顫抖的手，“好，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一起走。”

客棧掌櫃卻拿下了他的手，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我不走了，我老了，不想走了，也走不動了。”

他眼神裏透著詭異的光，“我的老伴、一雙兒女都在這片土地上長眠，如果連我都走了，誰來陪他們呢？”

“不想再和他們分別了。”

說著，他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匣子，遞給南老大，“這是我這一生的積蓄... ...”

南老大連忙擺手，不肯接過，“使不得，使不得啊，老爺子您自己收好。”

掌櫃仍是固執地推給他，“我早就打算下去陪他們了呢，這些東西留著也沒用，留著說不定也是便宜了哪個賊人。這還不如送給你們，你們一路上用度還大著呢。”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們家這小娃娃和我那苦命的小孫子一樣可愛，我實在是不忍心他步了我孫兒的後塵......”

掌櫃執意要把匣子推給南老大，見他一直不肯收，嘭的一下關掉門，把那匣子丟了進去。

也不管南老大是什麼反應，丟下一句，“明天早上，我送你們出去。”

就瀟灑地離去了。

匆匆忙忙趕回客棧的南老二再一次敲響了南老大的門。

兩人一起去找南老太商量。

“此事不可再拖，明早我們就跟著掌櫃的跑出這陵香城。”南老太一番權衡，一錘定音，確定了接下來的計劃。

......

天還蒙蒙亮呢，南錦就被叫了起來。

什麼情況，不是舒舒服服地住在客棧裏，不多休息一會嗎？

南錦茫然地揉揉惺忪的眼睛，像個沒有感情的布娃娃，任由二舅媽李蘭英給她收拾梳洗。

收拾好了，一家人又得踏上逃荒路了。

“你們走吧，就此別過。”掌櫃的特意蹲下，深深地看了一眼南義。

從懷裏摩挲半天，掏出一顆糖，“孩子，吃吧。”

南義看了一眼葉雲霞，見她點頭，就接下了。

卻沒有塞進自己的嘴裏，而是遞給了南錦，“這個甜，妹妹吃！”

南錦擺擺手，沒有收，剝開糖紙放進了南義的嘴裏，“你吃就好了。”

看著他們兩個天使一樣的孩子，掌櫃欣慰地笑了，愛憐地摸著南義的頭。沒有再逗留，道別後轉身走了。

看著他走遠後越來越小的身影，南老太歎了一口氣，“多虧遇到個好人啊，這老大哥......也是個苦命人。隻是太固執了，怎麼也不肯和我們一起走，哎......”

......

回到空蕩蕩的客棧，掌櫃留戀地看了一眼熟悉的客棧，每一處，都是和愛人打趣、和兒女嬉戲過的痕跡。

他決絕地看了最後一眼，正準備拿出白綾，去見他的親人。

“這是什麼？”

掌櫃拿起一看，是一個沒見過的小箱子。

打開後，除了自己送給南家人的小匣子原封不動地被放在裏麵，還有一封信安靜地躺著。

打開一看:

“老爺爺，生活中總有許多不如意，可是我們還是得向前看的！就像我以前被別人欺負了，我也沒有退縮哦，小義好棒的，對不對。

雖然小義不知道爺爺被誰欺負了，但希望爺爺可以向小義學習學習，不要放棄，誰知道哪一天就可以把欺負爺爺的人全部打倒呢！

而且小義相信所有愛爺爺的人都不會希望看到爺爺放棄的，他們都看著你，希望你能振作起來。”

掌櫃看著看著，眼淚就一滴一滴掉了下來，浸濕了微黃的紙張。

原來自己，還沒一個孩子勇敢嗎？

他的心裏又重燃起了求生的意誌。

一家四口，隻剩下自己苟活，原本想著一死百了，下去陪他們。

可是南義說得對，他們真的會希望看到這一幕嗎？

他抹了抹臉，又重新打開了客棧大門，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

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呢？

就是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