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就偏偏是曲倪裳呢?”明帝停止了對中宮的試探,直截了當道。
伴君如伴虎,中宮沒有一日不提醒自己這一點。但她一直以為,在為太子選妃這件事上,天子的立場應該與她是一致的。
畢竟,曲蕤颺從一屆內閣學士被提拔至大理寺卿任上,足見天子對其抬舉。畢竟,太子與曲倪裳多年來的情分,天子是看在眼裏的。畢竟京都城裏關於太子與曲大小姐的玩笑話,天子有時也會當做笑話充作與中宮閑聊的談資。
怎麼突然就生了變故呢?
中宮百思不得其解,便聽明帝為其解惑:
“太子嫡出,皇子中並無人可與太子相較,儲君之位固然穩固。然太子性純,易受蠱惑,朝堂之上仍需有謀臣為其籌謀。大雍天下的傳承,光憑曲蕤颺這樣憨直的文士是遠遠不夠的。左相城府極深,如今又有意攀附,若能為太子所用,是太子的福氣。”
“可是馮於念那個女兒,年歲且長,性格又乖張,少又與人有過婚約,如今聽說還喜歡豢養男寵,她怎麼能配我們的久屹呢?”
中宮覺得委屈。
馮千語仗著左相兩朝元老的體麵,平素跋扈任性,肆意而為,年二十一仍未有婚嫁。其中不乏高門顯貴貪慕馮府門閥,爭相求娶,然彼時馮小姐未享盡人間繁華,貪慕林木旺盛、各有不同,不願意在一顆樹上吊死,拒了許多好姻緣。馮相因為是老來女,不舍苛責,聽之任之才養成了她如今愈發乖張的性格。
但馮小姐到底是大了,馮相年邁,總要為其計長遠,讓其終身有托。
大雍天下,論權勢之盛,榮華之極,不過帝王家。論前途之明,身份之重,不過東宮太子妃。馮於念拚著一把老骨頭,要給女兒謀求世間最極致的富貴。
隻是馮小姐如今的德行,實則配不上滔天的富貴。要讓東宮立馮千語為妃,中宮娘娘頭一個便不能答應,馮相籌謀一生,自然不會不明白這樣的道理。
所以他選擇了,曲線救國。
“太子荒唐,自個中了美人計,如今能許一個側妃之位收場,已經算是體麵了。”天子望向中宮,他知道中宮一時難以接受馮千語,但他相信以中宮的聰慧與眼見,她會想明白的。
中宮不負天子的期許,從最初無法接納的情緒中掙脫後,她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曲折:
馮相送五美於東宮,東宮若一並接受,未立妃而廣納良妾,勢必於德行有虧。若不受,天子且無法與老臣交代,就是東宮,頂了輕薄官宦女又不給名分的名聲,此後又要如何在朝野上立足?
如何能不損皇家顏麵將五美接納入東宮,最好的辦法,便是讓她們隨馮側妃一道入東宮,隨侍太子。橫豎她們都是馮氏旁親的女兒,隨嫁馮千語這個主家嫡女,確是再合理不過的事了。
馮於念在此事上顯盡了手段,有相逼,亦有退讓。稍早時候左相覲見天子,耄耋老臣跪於景和殿的階下,拳拳一顆慈父心:
“臣女年紀大了,若能托身於帝王家,老臣並不計較什麼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