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她掩蓋不了自己的情緒。
鳳玖安隻能低頭順目,將所有的情緒都藏在眼底,順著褚宴時的話說。
她知道此刻褚宴時就是一顆一點就炸的炮仗,再說其他的話隻會激怒他。
褚宴時用手輕輕抬起鳳玖安的下巴。
修長的手上有著一些猙獰的燙傷,讓鳳玖安陷入沉默。
動作雖輕,卻帶著不可違抗的意思。
鳳玖安又有些恍惚,上次褚宴時如此輕柔地對她是什麼時候?
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在她麵前小心翼翼的人,這個溫柔隱忍的人...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那日也是如此的暮色,蝴蝶簪上的玉石泛著秋水一樣波瀾,一如他的眼眸。
可現在,鳳玖安看見褚宴時的厭惡,仇恨洶湧在他的眼裏,還有很多鳳玖安看不懂的情緒翻滾著波浪將她吞噬。
傍晚最後一絲暮光帶著神明的眷戀消失。
仿佛是一個信號。
下顎的手突然捏緊,仿佛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滾燙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臉上。
“鳳玖安!你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剛才鳳玖安的眼神太過複雜,一些情緒碎片像風雪一樣閃過融化,讓褚宴時下意識去捕捉。
“你不過是不想讓老國公知道你幹的破事兒,親眼看到一片傲骨的老國公變成如今纏 綿病榻的模樣,心疼了?”
“請夫君讓玖安再留在國公府兩日。”
鳳玖安咬碎一口銀牙,她此刻隻恨沒有能力與褚宴時抗衡。
隻能淪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請?你若是求,跪在這地上像狗一樣搖尾乞憐,本王興許心情好些,考慮一下。”
褚宴時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褚宴時!”
鳳玖安忍不住了,就算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你忘記了嗎?本王隻是幫你回憶,你不是最喜歡看人匍匐在地上,看著他們求你嗎?”
褚宴時收起笑容。
“怎麼,到你自己身上,就覺得我咄咄逼人了?還以為你自己金枝玉葉,高不可攀?你之前折辱本王的時候,可有想過會有今天?”
“玖安不敢。”
鳳玖安再次垂頭。
下一刻,她對著腳下的鵝卵石路直直跪了下去。
“求夫君,再讓玖安多留兩日。”
這句話,鳳玖安說得艱難,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裏蹦出來的。
邵依晴為了院子好看,選的是雪白而小巧的鵝卵石。這類鵝卵石打磨切割後總有不平整的麵,硌得鳳玖安生疼。
很快鳳玖安就感覺血浸濕了裙襦,將鵝卵石的冰冷傳遞到她的身體。
褚宴時看著她的樣子,雖然跪下可是脊背挺直,將老國公的傲骨學了個透。
風雪彌漫下是蒼白的臉,紅如點血的唇倔強地抿起。
低眉垂目,脆弱而冰冷,恍若紅梅。
褚宴時越看她這副模樣,就越想摧毀。
“隻可惜你是帶罪之身。”
鳳玖安猛地抬頭,而褚宴時則欣賞著她此刻的表情。
嘴角露出滿意的弧度。
“你以為你是誰?求了本王就會讓你留下來?乖乖回王府給芳華賠罪!”
邵依晴站在一旁狠狠出了一口惡氣,此刻她滿是小人得誌的模樣,還不忘巴結褚宴時。
“王爺,芳華在攝政王府一切可好?她平日裏在府上嬌縱慣了,不懂規矩,沒有給王爺添麻煩吧?若是有什麼人欺負了芳華,王爺可要給芳華做主啊!”
邵依晴也是個人精,懂得褚宴時這是來給謝芳華出氣來了,句句不離謝芳華。
可惜褚宴時多餘的眼神都沒給邵依晴,更別說回話了。
鳳玖安聽著邵依晴這些話,氣都泄了一半,臉上都是嘲諷的表情。
跳梁小醜。
連續兩次被人無視,邵依晴麵上掛不住麵子。
“王妃,雖說你是正妃,可這正妃就得有正妃的氣度,再怎麼說芳華也是你的表妹....”
“邵夫人,這是本王的家事,就不勞您操心了。還是說,您覺得本王連自己府上的後院都管不住嗎?”
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邵依晴的臉唰地白了。
“王爺....您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邵依晴覺得今日出門怕是沒看黃曆。
褚宴時沒管她,讓人帶著鳳玖安就走了。
鳳玖安閉上雙眼,想起外祖父還未完全解開的病和外祖母孱弱的身體。她隻能告訴自己不能急,越急越容易被褚宴時抓住破綻。
褚宴時這人心計太深,智近乎妖。
上一世她已經領教過,這一世她要再謹慎一些才是。
先前以血為墨,本就讓她元氣大傷,加上剛剛跪在冰冷的鵝卵石上,寒氣入體,又是從膝蓋而入。
原本鳳玖安就懷孕了,此刻她站在國公府的門口不動神色地護住小腹,臉色煞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怎麼,這副病怏怏的模樣裝給誰看呢?”
褚宴時瞥見她的麵色,冷哼一聲上了馬車。
鳳玖安此刻已經連回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扶著身邊的侍從也要上馬車。
“傷了側妃,帶罪之身就別想著上馬車了。”
一旁的侍從一臉為難地看著鳳玖安。
“無妨,你退下吧。”
她就知道褚宴時不會讓她好過。
此時夜幕降臨,本來下得不大的雪此刻如鵝毛翻飛。
鳳玖安凍得嘴唇烏黑,神誌不清,機械地邁著步子,在心中催眠自己就快到了。
雪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
她臉色倒是不白了,凍傷的紅暈仿佛開在雪地裏的花。
等下一陣雪風來的時候,鳳玖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王爺!王妃暈倒了!”
意識消失的前一秒她好像聽見褚宴時的聲音,還是在罵她。
罵她又蠢又倔,撐不住了都不知道求他。
......
鳳玖安再睜眼的時候他們已經回到了攝政王府。
剛從馬車下來就撞上了謝芳華院裏的丫鬟,雙眼通紅,很著急地說:
“王爺!您可算回來了,側妃此時還沒醒,請了大夫吃了藥都沒用...”
鳳玖安撇撇嘴,她就點了一個穴道,又不是給她的腦袋來了一下,裝病也要裝得像一點吧。
可褚宴時還真就吃這套,快步朝謝芳華的院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