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女孩子是美的，卻不是特別驚豔的那種。白白瘦瘦，文文靜靜的模樣，看上去人畜無害。隻一雙月牙般的眼眸，笑起來特別有感染力。

歐陽如月有些想不明白，這麼一個女孩子，屬於扔到人堆裏就消失不見的那種，卻把蕭遠迷得五迷三道，神魂顛倒，甚至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她娶到手，實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待她看清楚男孩子的模樣，不由得更詫異了。

這個男孩子不是別人，正是那天晚上在舞廳跟她跳舞，又跟蕭遠打架的那位。

蘭曦上前拉著母親，眼淚盈盈欲滴，“媽，林喬雖然是農村戶口，但我們已經商量好了，過了年就一起去廠裏上班。他答應過我，以後，會好好孝敬你的。”

婦人頓了下腳，“你不聽媽的話，就等著以後受苦吧。”

蘭曦在母親耳邊低語了幾句，女人臉色稍緩，這才罵罵咧咧地走了。

林喬走過來，奇怪地看著蘭曦，“你剛才跟你媽說什麼，說來聽聽。”

蘭曦狡黠地一笑，“天機不可泄露，反正，她以後不會再追著你滿街跑了。”

林喬長舒了一口氣，“你媽也真是彪捍，都追了我一條街了。”

蘭曦一臉嬌羞，“叫你別上我們家來，你偏不聽。”

歐陽如月搜索了一下前世的記憶，卻沒有一點有關蘭曦男朋友的任何記憶。她有些好奇，前世蕭遠是如何處置這個叫林喬的男孩子的。

正準備繼續寫字，林喬走過來，笑著說，“咱們這麼快就見麵了。”

蘭曦驚訝，“怎麼，你們認識？”

林喬笑了笑說，“我跟她是在機械廠舞廳認識的，隻是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呢。”

“原來是舞伴啊。”

蘭曦一臉清純，“你不是答應我，不去舞廳那種地方嗎，怎麼又忘啦。”

林喬低了頭，小聲說，“前天晚上本想約你一起看電影的，你沒出來，我就跟幾個朋友去舞廳轉了一圈。”

“轉了一圈就被人打成熊貓眼，多轉幾圈豈不連命都沒啦。”

林喬溫柔地看著她，“你說的土方挺管用的，我在家裏偷偷煮了個雞蛋，在臉上滾了幾下，淤青就完全消啦。你看看，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了。”

蘭曦心疼地看著他，“以後別去啦，你要是再出什麼事，我的小心臟會受不了的。”

如果不是親身經曆，如月完全無法把眼前這個一臉純情的女孩子跟前世搶她丈夫的女人聯係起來。

她沒有興趣聽這兩人撒狗糧，隻低了頭繼續寫字。

蘭曦卻走到她麵前，一臉驚訝，“姐姐，我挺喜歡你的字，能給我寫一副嗎？”

歐陽如月淡淡地說，“你要喜歡，買一副春聯不就成了。”

蘭曦咬了下嘴唇，“那，你就給我寫一副，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橫批，學無止境。”

歐陽如月拿起一副空白紅紙，略一思忖，筆走龍蛇，一副對聯頓時一氣哈成。

蘭曦看得目瞪口呆，“姐姐，你可真是太厲害了。”

林喬在一旁說，“姐，還沒有請教你的尊性大名呢。

歐陽如月對這個叫林喬的小夥子印象挺不錯的，聽他說得這麼客氣，隻得謙遜地說，

“我複姓歐陽，名如月，很高興認識你們。”

蘭曦的眼裏閃過一絲愕然，但她很快就伸出手，親熱-地挽住了如月的胳膊。

“你的名字真好聽，我可以叫你姐姐嗎？”

如月不想跟蘭曦以姐妹相稱，隻淡淡地說，“你還是叫我名字吧，我不習慣姐姐妹妹這樣稱呼。”

林喬卻說，“叫名字怪生疏的，我們還是叫你姐吧。”

蘭曦把春聯拿在手裏，見墨汁未幹，便孩子氣地用嘴吹，試圖讓它幹得快些。

如月的臉上仍是淡淡的，“別吹了，掛在繩子上，風一吹，很快就幹透了。”

有生意來了，如月忙上前招呼客人，不再理會這一對小情侶。

等她忙完，林喬和蘭曦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沒有客人，如月又抑製不住地胡思亂想起來。

到底是這一世的劇情跟前世完全不一樣，還是前世還有許多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後麵隻有一些零星的生意，不過，待散場時，如月清點了一下，今天的收入一共有106塊錢，算得上是開門大吉了。

如月的攤子十分簡單，不過幾根繩子和一張小方桌，還有一台收錄機。

明天還會來這裏擺攤，她打算不收繩子，想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繩子雖然不值幾個錢，卻是她從車間裏借的，要是丟了，明天沒用的不說，還不好跟人交待。

路過廠區的時候，正是下班的高-峰期。

歐陽如月生得嬌媚，又是廠長千金，蕭家兒媳婦身份，卻拖著一輛板車。這樣的畫麵，實在是太違和了。

如月明顯感覺到了周圍人異樣的目光，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不過，想到兜裏揣著的錢，她心裏還是十分滿足。

機械廠的工人，辛苦一個月下來，也不過一百來塊錢。她一天便能掙他們差不多一個月的工資，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快到家裏的時候，是一截長坡，如月拖得有些吃力。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坡底傳來，緊接著，如月便發覺，板車輕了許多。

扭頭見是著一身工作服的崔凱琛在替她推板車，她不禁投以感激地一笑。

崔凱琛的父親是廠裏的老科長，頗受人尊重。崔凱琛高中畢業後就進了廠，現在是廠部的團-委書記，屬於脫產幹部。

所有人都說，崔凱琛是機械廠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前途無量，是廠裏培養的第三梯隊幹部。

前世崔凱琛跟蕭遠走得很近，跟如月隻是點頭招呼，兩人素無來往。現在能主動搭把手替她推車，足見其仗義。

上了坡，便是如月跟蕭遠住的筒子樓。

如月直起身子，放平板車，這才對對崔凱琛說，“凱琛，謝謝你！”

她這個時候才發現，崔凱琛其實長得挺好看的。長眉若柳，身如玉樹，一雙眸子透著幾分嚴厲，頗有幾分政工幹部的範。

此刻，崔凱琛沒有理會歐陽如月的話，反麵一臉冷凜，“這種粗活，為什麼不讓蕭遠幹？”

如月邊解繩子邊說，“這是我自己的事，跟蕭遠沒關係。”

崔凱琛看了一眼車上的筆墨紙硯和方桌，眉頭頓時皺眼成了川字形。

“你這是......”

歐陽如月說得輕描淡寫，“我到街上替人寫春聯，順便掙點錢零花。”

崔凱琛嗤之以鼻，“你們家開著大工廠，會缺你錢花？”

歐陽如月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工廠是國家的，我爸雖然是廠長，也隻拿一份工資。”

崔凱琛有些惱怒，“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歐陽如月當然知道崔凱琛說的是蕭家，卻懶得跟他爭辨。自顧地搬下小方桌，拎了收錄機和筆墨紙硯便直接上樓。

崔凱琛遲疑了一下，還是搬了小方桌跟在歐陽如月身後走上樓去。

看到鄰居們投來詫異的目光，歐陽如月這才驚覺，自己身上手上都是墨汁，象極了廠宣傳科到牆上刷標語的幹事。

如果不出意外，未來這些天，她都會以這副尊容出現在這些人麵前。

這些人少見多怪，她才懶得理會呢。

正準備騰出手掏鑰匙開門，她卻赫然發現，門開著，蕭遠好慵懶地坐在騰椅上，悠閑地看著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