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想要自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父親把話說得很死，江安機械廠她是回不去了，蕭家的黑山機械廠她又不會去。想要掙錢養活自己，唯有做生意這一條途徑。

可做生意需要本錢，還需要門路。這兩樣她都不具備，如何掙錢？

她把家裏能搜集到的錢便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數了數，23塊8毛錢。

這些錢是前世蕭遠給她的生活費，撐不到過年，就會麵臨無米下炊的局麵。雖說可以回父母家蹭飯，不至於餓肚子，卻跟她的初衷背道而馳。

如果仍跟前世一樣，寄生在蕭遠身上，她重生的意義何在？

她咬了咬牙，把錢仔細地揣進兜裏，便下樓推了自行車出門。

雖然外麵不一定能找到機會，但坐在家裏，肯定不會有辦法、

機械廠離黑山鎮不遠，走路也不過十來分鐘時間。

黑山鎮隻有一條街，卻是江安市最大的一個集鎮。每個月的農曆逢單日，周邊幾個廠礦的職工和附近村民都會來這裏趕集。

雖然已經是下午，街上仍是人頭攢動，絡繹不絕。

看到地攤上的春聯，她心裏不由得一動。

前世她在家裏閑著沒事，就拿了報紙練書法。幾年下來，竟略有小成。別的不說，肯定不比這些地攤上賣的字差。

春聯最大的成本就是筆墨紙硯。

筆墨家裏是現成的，隻需要進城買來大紅紙裁好，再寫上字，就能賣錢。

她上前詢問了一下，一副春聯賣3塊錢，心裏頓時有了底。

騎車來到市裏的文具店，隻問了一下價格，便心花怒放。

一張大紅紙隻需要8分錢，卻能裁4副對聯。也就是說，一副春聯的成本，隻需要2分錢。如果寫成對聯賣出去，一副春聯便能賺2塊9毛8分錢。

這樣的生意，簡直就是一本萬利。

她掏出8塊錢，買了一刀大紅紙，央求店裏的人用裁紙刀替她裁成對聯的尺寸，這才心滿意足地往回趕。

回到家，她找出筆墨，把對聯紙鋪在桌子上，開始揮毫潑墨。

剛開始的兩副沒找到感覺，她直接揉成一團扔進垃圾簍裏。

緊接著，她凝神定氣，摒棄雜念，一副春聯頓時一氣哈成。

看到自己的作品，連她自己都感到吃驚。以她的造詣，如此筆勢雄健，蒼勁有力的書法，是不可能寫出來的。可她居然寫出來了，而且還韻味十足。

前世她幾乎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今天第一次進廚房，對廚房裏的一切都十分熟悉。冥冥中，似乎有一種力量在推動著她。

所有的一切，就是因為，自己是重生過來的吧。

古人煮字療饑，賣文為活，想不到九十年代的今天，自己也要走上這條路。

現在最重要的，是能掙錢，臉麵什麼的，也顧不得了。

接下來的時間，她的精神都處在一個高度昂奮的狀態，竟文思泉湧，佳句不斷。

很快，屋子裏就晾滿了寫好的對聯。

第二天一早，她便按照頭天晚上的計劃，到車間裏找了輛板車還有繩子，把自家吃飯的小方桌放到板車上，再用油布仔細包好寫好的對聯，來到集市上。

過了農曆臘月初八，便不再休場，天天都是趕集日。

雖然如月來得挺早，黃金地段的位置還是沒了。

拖著板車在街上轉了一圈，最後決定，把攤位設在中心校前。

這裏沒人收攤位費，能省一分是一分。潛意識裏，她還是覺得，自己賣的是書法，並不單純賣春聯。

她學著賣春聯人的模樣，把繩子拴在街邊的梧桐樹上，再把昨天晚上寫好的春聯用夾子掛上去。

做這些的時候，她的身體因為激動，有些微微發抖。

她摁了下收錄機開關，音樂響起，她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拿了對聯紙鋪在小方桌上，把墨汁倒在硯台上，用毛筆沾了濃墨，提筆揮毫，寫下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現場寫春聯。”

一個老師模樣的中年男人從學校裏出來，看見如月剛寫的字，頓時一臉疑惑。

“這字是你寫的？”

歐陽如月心裏有些緊張，仍故作鎮定，“對啊，你要是不信，我現場寫給你看。”

男人沉呤，“墨彩淋漓，瀟灑奔放，筆力遒勁，沒有幾十年的功底，恐怕寫不出這麼好的字。不如，你替我寫一副，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樓吧。”

說到底，他還是不相信，這些對聯是眼前這個年輕女孩子寫的。

歐陽如月提起筆，略一沉呤，展宣潑墨，筆走龍蛇。眨眼間，一副漂亮的對聯，便展現在眾人麵前。

聽到周圍傳來熱烈的掌聲，如月這才發現，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我也喜歡書法，癡長你幾歲，書法-功底比你卻差遠了。”

男人嘖嘖稱讚，“這麼漂亮的字，有收藏價值。這副春聯多少錢，你開個價吧。”

成功做成第一筆生意，如月有些緊張，隻小聲說，“你要喜歡，就給3塊錢吧。”

男人搖頭，“姑娘，你是不是遇上什麼難處，才出來賣字的。”

如月嫣然一笑，“算是吧，要是這些春聯賣不成錢，我可就要餓肚子了。”

男人慷慨地拿出一張10元的鈔票遞給如月，“不用找了，就算是我對書法藝術的一種支持吧。”

其他人雖然不懂書法，看到這個學校老師對這個女孩子這麼高的評價，頓時坐不住了。

“我要一副！”

“我也要一副！”

“我趕時間，就給一副現成的吧。”

歐陽如月忙得不亦樂乎，昨天晚上寫好的對聯很快就賣光了，隻得現寫。

正低頭奮筆疾書，一個男孩子橫衝直撞地跑過來，差點打翻了桌上的墨汁。

歐陽如月正要斥責這個冒失的男孩子，一個粗壯的女人已經追過來，跳著腳說，

“臭小子，你敢再來我們家找蘭曦，我打斷你的狗腿。”

“不要......媽媽。”

柔弱的聲音剛落，一個女孩子已經臉色蒼白地擋在前麵。

歐陽如月在看到女孩臉的瞬間，手腳冰涼。

這個女孩子就是化成灰歐陽如月也認識，她就是前世蕭遠的真命天女，蘭曦。

前世蕭遠把蘭曦保護得很好，直到一年後，她才知道有這麼個女人的存在。

重生一世，這麼快就跟蘭曦以這麼一種形式見麵，著實有些意外。